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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芬芳很懂得養生,她非常怕老,並因此拒絕生小孩。其實我也知道晚睡是女人容顏的大敵,但我早已經習慣了晚睡。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喜歡夜晚勝於白天,我認為夜晚比白天美麗和安全。白天我一個人走在大街上,尤其在商場的服裝區,我會覺得很侷促,渾身不自在。而夜晚我可以旁若無人地走在大街上,一切都是隱約的。李家克說我這屬於一種心理疾病,缺乏安全感。
而我認為這說明了一個人對周圍世界的敏感度。
鄭芬芳告誡我晚上不要攝入咖啡,而我的睡眠系統早已經對它失去了敏感度,不論怎么喝,每天午夜左右我都會安然睡去。我大約是我們西沙旺小區里睡得最晚的一個,我對面鄭芬芳家廚房和客廳的燈只有十點之前是亮著的。但我仍習慣了坐在沙灘椅里觀察她家的窗戶,因為我偶爾會做做關於她家廚房窗戶的夢。
我也不知道關於鄭芬芳家廚房窗戶的夢只是普通的夢,還是如同一些別的有昭示意味的夢一樣,昭示著一種什麼事情的發生,或者即將發生。我夢裡的她家的廚房跟我坐在沙灘椅里看到的一樣,影影綽綽的塑鋼窗戶,廚房裡有櫥櫃的暗影,有時還能看見人的身影,鄭芬芳或者馬路,穿著看不清花樣的睡衣在廚房裡轉一圈,站一站。
除了夢裡能看到鄭芬芳,有時我還能看見鄭芬芳真實地在廚房裡活動,很奇怪,她不開燈,只在暗影里靜悄悄地站一會兒。這使我疑心我做的關於她家廚房的夢是來之於現實,真實的她在廚房裡活動的場景進駐了我的大腦,當我沉睡的時候,大腦出現了應激反應。
我隔一段時間就要去南洪街的芬芳美容屋坐坐,並不是我要做美容,而是一種心理需要,只是在那裡坐上半天,透過明亮的玻璃窗戶看看街上繁富的風景。坐在鄭芬芳寬敞小資味兒十足的美容屋裡,無所事事地蹺著腿看風景,耳朵里瀰漫著音樂,這是我的生活內容之一。我的很多隨筆都是在鄭芬芳的美容屋裡閒坐時產生靈感的,可能這也是造成我那些隨筆有些小資味兒的原因。
鄭芬芳也喜歡我去她的美容屋,她說我長年在屋裡貓白了的皮膚可以給她做做廣告。老實說她這樣說一點也不為過,我除了對我的牙齒缺乏自信以外,對臉部皮膚還是蠻有自信的。上次跟駱橋在東方巴黎音樂廣場坐著聽音樂的時候,他對我說我是典型的四環素牙,這種牙齒其實不難看,就是容易被細菌侵入。他問我牙齒怎樣,我說有幾顆被細菌蛀了,有時會輕微地疼幾下,他說如果你願意哪天到我們醫院來我給你整一整。我這才知道原來他是個牙醫。
我歪著頭看鄭芬芳的嘴,她說,看什麼哪?我說,看牙,你牙怎樣?要是想補牙拔牙矯牙什麼的可以找我啊,我新近剛認識了一個牙醫。
鄭芬芳立馬來了興趣,她眨著眼對我說,找個醫生在家裡放著,一輩子都不怕生病啦。
我笑著不吭聲,她又湊過來問我,他多大?長得帥不帥?
我說,他啊,可能大約有五十多歲吧,長得還行,挺像我們家老謝的。
鄭芬芳瞪大眼,五十多歲啦?他是個離婚的?鰥夫?一直獨身?
我不停搖頭,最後鄭芬芳說,小白,他不會是有婦之夫吧?你可不能亂來呀。
我說什麼叫亂來呀,即使他是有婦之夫那又怎麼啦?有婦之夫懂得疼人。
鄭芬芳說,算了吧你,你那麼聰明,會不明白已婚男人那點心思?我才不信你會跟他好呢。
鄭芬芳這一點還是挺了解我的,這說明在感情這個問題上,最了解女人的其實還是女人,而並不是男人。
說正經的吧,你夜裡跑廚房幹嗎去了?這個問題我一直想找機會問問鄭芬芳。
廚房?我去廚房幹嗎呀?我這麼忙,哪有閒工夫去那兒呀,白天都很少去,更別提夜裡了。
鄭芬芳看起來不像在撒謊,這讓我感到很迷惑,難道又是我的幻覺在作怪?我覺得不太像是幻覺,我分明看到鄭芬芳無所事事地在廚房裡走,而且不止一次看到過。
我沒有再問鄭芬芳,因為我不敢肯定那是不是我的幻覺。
貓靈 第六章27
關於幻覺,我現在肯定我身上存在這樣一種神奇的力量。因為我曾經在大潤發超市提前出現過幻覺,我看見鄭芬芳的老公馬路陪著我們後來認識的女孩張晚在買衛生巾。這種幻覺其實是對事物的一種提前感知能力,我不明白為什麼我會具有這種神奇的能力。
我不知道為什麼很多常人不及的能力會附著在我身上,除了這種預見性的幻覺,還有意念,我利用它成功地下過一場大雨,還讓駱橋看過一場噴泉中的美麗彩虹。而我經常看到的洗衣機午夜裡旋轉的血流,那是不是也屬於幻覺呢?
但我認為幻覺也是意識的一種,只不過對某些離奇事物的感知方面多數人的意識根本無法企及,所以他們才把它們稱為幻覺。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關於洗衣機的午夜響動這個場景除了我之外,還有我的母貓們有著跟我一樣的感知,這說明那並不是人們平時所認為的純粹的幻覺,而是一種對本身存在事物的近似幻覺的意識反應。
我的母貓落落除了對洗衣機和罌粟花有著跟我一樣的感知以外,還對我新近從地下室里找回家來的雕花銅鏡有著讓我感到驚奇的反應。它一看到那面銅鏡後就不停地把鼻尖湊上去蹭,仿佛跟它早就認識一樣。而其實它並沒看到過這面銅鏡,因為我母親白露在1982年自殺之後,我父親老謝就把它鎖進了樟木箱子裡,所以,我家的母貓們大約只有西西看見過這面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