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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芬芳不知道我推開3號是想讓她看看她的老公馬路,我在去南洪街之前就親眼看著馬路進了3號房。可是很奇怪,3號房裡靜悄悄的,甚至從裡面聞不到一絲剛才有人呆過的氣味。
我站在房門口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空洞洞的屋子裡顯然並沒有人進來過,散發著一種潮霉和灰塵的氣息。
我跟鄭芬芳在4號房看完了那部《情人》,鄭芬芳一直在問我,赤裸著的那個男人是不是真的梁家輝,還是他的替身。我說我認為是真的,鄭芬芳問,那就是說,他們在拍戲的時候是假戲真做了?那麼兩具赤裸的身體糾纏在一起,能沒有生理反應嗎?
其實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在假戲真做,我覺得那種情況下如果梁家輝的性器官只是放在那個法國女演員的身體外部,他們要拍那樣一個長達十分鐘的鏡頭,對於正常的生理需要來說,完全是一種不人道的行為。
我很沮喪,因為我發現我在去南洪街之前看見的馬路跟張晚,可能又是一個預見性的幻覺。我試圖讓鄭芬芳目睹她老公馬路對她的背叛,可是我的願望似乎並不那麼容易達到。這是不是說明,冥冥中老天在告訴我,應該對馬路的背叛守口如瓶?可是我覺得我有些做不到。
我還是沒對鄭芬芳說出真相。即使我說了,鄭芬芳也不會相信,她像我身邊其他人一樣,對我所說的那些離奇事件持不信的態度。
我們看完碟片,從充滿曖昧氣味的三樓下來,走到影藝城外面的陽光里,我真希望我的幻覺不會發生。跟鄭芬芳分手的時候,我想起我在良友超市買了兩隻很好看的發卡,就從包里拿出一隻送給了她。
貓靈 第六章29
我打電話告訴駱橋我找著我母親白露的雕花銅鏡了。
駱橋問,有什麼異常嗎?
很顯然駱橋相信我的一切感覺,我拿著電話突然間有些怔怔的。等待已久的一件事情突然來到了,我意識到我的生活即將發生某種改變。
我看看雕花銅鏡里的自己,臉部皮膚還很光潔,沒有皺紋,眼睛還算清晰,沒有渾濁,頭髮還很亮和滑順,距離如枯草一樣還很遙遠。我是做好了一輩子沒人相信我的思想準備的。而現在,我還很年輕,這是我的幸運。我對著銅鏡幸福地笑了笑。
駱橋說,你笑什麼?
我無聲地笑,他也能感覺到,這很神奇。
駱橋,你老婆是做什麼的?我突兀地問他。
小巫女,我想見你。他答非所問。
往東方巴黎廣場走的時候,我想像著我自己就是神話故事裡的小巫女,肩胛處隱藏著一雙七彩的翅膀。我喜歡這個男人用寬厚磁性的聲音叫我小巫女,這三個字裡面包含著曖昧的疼愛成分,讓我的感情瞬間變得無比細膩。
我想起我的父親謝未陽,為什麼他從來不肯用這樣一種疼愛的聲音叫我,他總是連名帶姓地這樣叫我,謝小白。我隱秘地渴望著他叫我一聲寶寶,這種渴望已經讓漫長歲月消磨得快要死亡了。
駱橋迎著陽光走向我,我發現我是如此沉迷於這個男人的這個年齡。他問我,小巫女,你還好嗎?
我迎著他讓嘴角展現出最好看的弧度。我骨子裡多少帶了點我母親白露的秉性,懂得把自己最適宜的美調整出來,當然我絕不濫用這種稟賦,比如說,到目前為止,我所接觸過的男人里,我只肯為兩個人做這種努力,一個是我父親謝未陽,另一個就是這個新認識不久的男人駱橋。
我說,我還好。我仰著頭看著他向我越走越近,頭髮絲輕柔地罩在眼前,被陽光照著,呈現出一種近距離的幻彩。他在坐下來之前弓著腰先伸出手把這縷頭髮絲幫我撩了起來,別在耳朵後面,看了看我的眼睛,才坐下來。
他的手觸著了我的耳朵,只是輕微的一觸,沒在上面做過多的停留。可是我知道他想停留,而且,非常要命,我渴望他停留。好像還沒有男人觸摸過我的耳朵,包括我的父親謝未陽。
廣場上播放的音樂永遠是我喜歡的,這是我愛這個廣場的原因之一,在這裡消磨時光是一種非常值得的奢侈。我轉過頭看看駱橋,問他,我可不可以摸一下你的頭髮?駱橋說,可以。
我抬起手指,把它們插進他濃密的頭髮里。他留著跟我父親老謝一樣的寸頭,因為經常剪的緣故,頭髮質地非常好,濃密而富有光澤,一點不像中年人的頭髮。我有些迷醉,除了我父親,我第一次對陌生男人產生這種欲望。
駱橋直截了當地對我說,小巫女,你這樣我會受不了。
醫生說話都這樣直接嗎?我把手指抽出來,笑著問他。
他說,我只對你直接。
我發現我居然並不討厭跟他玩這種語言遊戲。
算了,說說我母親的雕花銅鏡吧,我說。
我儘量把跟那面鏡子有關的事情描述得非常細緻,我想這有助於我對它產生深刻記憶。我說,駱橋,你相信那面鏡子在我面前流血這件事麼?
這個我有些喜歡的中年男人肯定地說,我信。
我說,駱橋,我一直覺得這面鏡子跟我家的洗衣機一樣,它們之所以流血都是為了告訴我一些什麼事情。我對我母親白露的死很好奇,她為什麼要自殺?她那麼美麗,我父親那麼愛她,她的劇照被很多人掛在家裡。
駱橋伸手摸摸我的頭髮說,小巫女,你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