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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南洪街到海員快餐店步行不用十分鐘,鄭芬芳一會兒就出現在店門口。煙臺實在是一個袖珍城市。
我們各自取了食物重新在座位兩邊坐好,鄭芬芳取了一碗銀耳羹,幾盤素冷拼,我取了一個粘玉米棒子,一碗八寶粥,一盤素炒豆腐。我們兩人都注意遠離油膩而親近素菜和雜糧。肥胖首先代表著對庸常生活的妥協。
我吃得憂心忡忡,鄭芬芳對我的憂慮表示不解,我說,我想到你穿著那件酒紅色睡衣從廚房窗戶里墜落下來,就有一種莫名的恐懼。
我對鄭芬芳講了我做過的幾次關於她下墜的怪夢,鄭芬芳打我手背一下,說,你個死小白,幹嗎做這種夢來咒我啊?
你有夢遊症嗎?我問她。
可能吧,我也不知道,馬路說我有。
芬芳,我看見過你在午夜的時候出現在廚房窗戶旁邊,一動不動的,站那麼一會兒,然後就退回去了。你從小就有這病嗎?
我也不知道。鄭芬芳茫然地用小匙喝了一口銀耳羹,說,我覺得我這病不是從小就有的,是從什麼時候有的,我也不知道。我在午夜的時候走到廚房,我自己並沒有感覺,我也覺得很奇怪,我好端端的睡著睡著跑廚房裡去幹嗎呢?
如果這毛病不是天生的,芬芳,那就只有一個原因,有什麼事情在潛意識裡左右著你的大腦。我這樣對鄭芬芳說,但我自己也很茫然。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似乎在我印象里也沒發生過什麼事情能夠促使鄭芬芳患上這麼一個怪毛病。
我怎麼能夠避免鄭芬芳從那扇窗戶里墜落下來?如果關於她下墜的夢又是一個預見性的夢的話。我知道鄭芬芳不會相信我所說的什麼預見性的夢,所以我只能反覆地跟她說,夜裡關好廚房窗戶,一定要關好,必要的時候,把它封死。
鄭芬芳咯咯地笑,小白,不會那麼巧合的,你夢見我落下去了,我就真要落下去呀?你又不是什麼巫女。
鄭芬芳不相信我是個巫女。而我正是一個巫女,像牙科醫生駱橋所說的,小巫女。
貓靈 第九章49
我到達東方巴黎廣場的時候,接到了牙科醫生駱橋的簡訊息。
我在遠遠聽到廣場傳過來的音樂聲的時候,強烈地感覺到駱橋會聯絡我。他在簡訊息里說,小巫女,你在哪裡?有些想你。
我迎著炫目的噴泉走著,一邊啪啪地給駱橋回復,運指如飛:我在東方巴黎。
坐到廣場邊上的時候,駱橋回復我:有兩個病人預約補牙,不能去了。
沒關係,我一個人坐一坐。
晚上我陪你吃飯好嗎?
好。
你看完噴泉就回家,我買了吃的帶過去。
好。
貓靈 第九章50
我寫了一會兒蒂森娜的故事,等來了駱橋。
他來了之後把買來的東西先放在廚房,然後走進來把胳膊環繞在我胸前,吻了吻我的後頸,說,你先寫著,我去做飯。
我繼續寫蒂森娜。我在前面已經如願以償地讓拉拉罕草原上最雄壯的一隻食眼鷹奧吉佩變成了冥河裡的一條魚,擁有舉世無雙美麗眼睛的蒂森娜已經順利穿過了渺無人煙的拉拉罕草原。她滯留在拉拉罕草原上的最後一夜,在獵人塔蘇的草屋裡,跟塔蘇度過了一段默契的短暫時光,他們合謀殺死了奧吉佩。
蒂森娜離開草原的時候,帶走了獵人塔蘇腰飾上的一粒珠子。她把它放進了貼身掛著的一個香囊里,那是她死去的母親留給她的。她的母親很美麗。
關於拉拉罕草原的這段故事已經結束了,接下來我寫到的是一座古堡,蒂森娜一直順著她身邊那條黑色的冥河在向前走,那條冥河只有蒂森娜自己能夠看到。在陰森的古堡里盤踞著一群黑色的蝙蝠,它們在夜晚來臨的時候開始成群結隊地向外飛,黑壓壓地覆蓋了方圓幾十里的天空,沒有人敢在夜晚出行。
我絞盡腦汁地給那隻兇惡的蝙蝠王想名字。
香港人腳手架對我編造的這個故事很滿意,寫完拉拉罕草原之後,我們開始在郵箱裡交談,斷斷續續的。我談到我將要寫的那些人和動物的名字,我說這實在是一個難題。因為我迷戀古希臘那些神話故事,所以,希望自己給他們取的名字也有典型的古希臘特徵。但是古希臘那些人物的名字頑固地左右著我。
腳手架覺得我的思維很奇特,他說我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孩子,因為我迷戀古希臘,就這麼一個理由。
他要求跟我在網上見面,問我是否在電腦上安裝了攝像頭。我有攝像頭,但從沒想過用它跟一個陌生人在網上互相看著。我覺得很好笑,如果那樣的話,我們互相都得打扮一下,然後擺好了表情,坐到電腦前面,打開攝像頭,進入可以讓我們互相看到對方的網站。這樣的聊天系統很多,雅虎通,E話通,有的是,可以邊聊邊看著對方在做什麼。
我笑得不行,我說不行不行,我受不了那樣,我敢打賭我讓你看到的樣子絕對是忍俊不禁紅口白牙,那太有損我的形象了。
腳手架說,好吧,什麼時候你有這想法了,就告訴我。
我編造蒂森娜的故事已經很順手了。最難的是開頭,開頭寫完了,以後就好寫了。在對付蝙蝠王的過程里,冥河裡的那條名叫奧吉佩的魚掀動起了喧天的黑浪,但是蒂森娜跟另一名勇敢的男子運用他們的智慧成功地殺死了蝙蝠王,並制服了奧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