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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它,我確信它與死去了十多年的母貓西西的魂靈有關,只是讓我感到心酸的是,它居然以一株罌粟花的面目出現在我面前,為什麼它不願意做一株純粹而簡單的虞美人?它想告訴我什麼?
我可愛而憂鬱的小母貓落落,我跟它一起長久地站在窗子裡看那株美麗的罌粟花,它對它的氣息有著一種來自血脈的熟悉,而我對它的熟悉則有著一種前塵舊事的恍惚和疼痛。
貓靈 第五章21
香港人腳手架來郵件催稿子。他說香港人對我編的那個漫畫連載故事很感興趣。
我關注的事情最重要的倒不是香港人喜不喜歡我編的故事,而是,第一,銀子要準時到位,第二,給我的故事配漫畫的人是誰,他有沒有畫出我心目中的蒂森娜,那條黑色的冥河,還有蒂森娜夢裡那朵藍色的花。
銀子的問題,腳手架每到月底會通過他在深圳的朋友,也就是我們的中間介紹人往我的帳戶里打上我們協商好的數目。當然這個數目只是他從漫畫書社賺到的其中一小部分,我並不太計較這一部分的多少,原因是,我在玩著寫這個故事。我認為小說創作就是應該回歸它的娛樂本真態的,至於現在的總體環境為什麼並不是我想像中的那樣,我認為這是個極其複雜的問題,解決它需要漫長的時間和有著無限自由度的空間,這兩條似乎現在都不具備。
腳手架從網上傳過來一份連載樣刊給我看,他說,你看看吧,水平不在幾米之下。
當然,我認為幾米的漫畫尤其是地下鐵系列漫畫非常不錯,如果腳手架有足夠的能量使得幾米給我的故事配漫畫,我將感到無比榮幸,但這並不能說明我就得認為幾米的漫畫適合於我編的這個故事。簡單說,蒂森娜系列漫畫需要一種殘酷和矛盾之美,而幾米的漫畫美得太純粹和乾淨。
因為我自己不會畫漫畫,所以,我並沒對蒂森娜故事的漫畫抱多大希望,我覺得除非我自己會畫,否則我就不應該抱太大希望,能為腳手架他們贏來低俗的市場效應就是我的最大理想。
但是腳手架找的這個漫畫家無疑遠遠超出我的預計,他對蒂森娜的詮釋與我的想像達到了九成吻合,這是個驚喜。對於兩個從未溝通過的陌生人來說,這也算是一種難得的心靈相通了。俗話說,隔行如隔山,編故事和畫漫畫顯然有著隔山的距離,而這個漫畫家輕描淡寫就靠近了我。
腳手架問我願不願意與這個漫畫家認識認識,我說目前還沒這個想法。接納一個陌生人進入生活對我來說不是一件可有可無的事情,我在這個春天裡已經讓自己的生活向外擴張了許多,黑衣女孩西西,還有那個長得有些像老謝的中年男人駱橋,他們相繼進入了我一成不變了很多年的生活,仿佛輕而易舉就侵入了我,這讓我覺得似乎一直處在適應期。
但是這兩個人,我想起來卻有一種微微的幸福。
我幸福著開始了對蒂森娜故事的敘述:奧吉佩感到惱火的原因是,塔蘇是這片拉拉罕草原上最後也是最無所畏懼的一名勇士。在他之前,很多男人進入了拉拉罕,但是他們無一例外地把屍骨留在了這裡,或者無可奈何地離開。他們來的目的都一樣,那就是對付兇悍的奧吉佩,因為奧吉佩奪取了方圓數百里無數年輕女人的眼睛,它靠她們獲取能量。
那些男人為了不使他們的女人繼續失去明亮的眼睛而前赴後繼地來到拉拉罕,尋找殺死奧吉佩的時機。但奧吉佩是如此地強大,它扇動一下巨大的翅膀,就會把那些男人辛辛苦苦蓋起來的房子毀成碎片,把他們射向它的箭摧成兩截。
塔蘇是在男人們對殺死奧吉佩這件事絕望了很長時間之後才進入拉拉罕的。他帶了在熔爐里鍛造了一百天的鐵弓箭和鋒利的獵刀,用堅韌的牛皮搓成繩子,把經過鍛造的鐵杵捆綁成房子的柱子和梁,最後在四周鋪蓋上厚厚的氈草。
奧吉佩曾經試圖像以前那樣掀翻塔蘇的草屋,但草屋卻紋絲不動。塔蘇站在草屋門口向它舉起了弓,弓箭在太陽底下放射著閃電一樣的寒光,令奧吉佩不寒而慄,它不得不迅速扇動翅膀飛回高空。
這是一對令奧吉佩感到有些棘手的男女。蒂森娜一個人走進了這片空無一人的拉拉罕草原,這使奧吉佩驚奇不已。在走進這片草原之前,肯定會有好心人勸戒蒂森娜離草原和它遠一點,奧吉佩可以肯定這一點。但是蒂森娜依然走了進來,走近了它,奧吉佩不明白是什麼事情驅使她這麼義無反顧。現在她在塔蘇的草屋裡,奧吉佩不敢貿然進攻塔蘇的草屋。但是它是如此想念蒂森娜明亮無邪的眼睛。
它在塔蘇的草屋上空徘徊良久,最後,在離草屋不遠處的一棵古樟樹上棲息下來,等待時機。這時,塔蘇的草屋裡亮起了溫暖的燈光,從門窗縫裡飄出烤肉的清香,想到蒂森娜在跟塔蘇一起享用晚餐,奧吉佩沒來由地感到了一絲醋意。
接下去,似乎我得安排奧吉佩跟塔蘇來一場惡戰,這場惡戰我想留待下回再寫。寫作不應該是一件讓人感到累的事情,並且,玩著編一個故事本身就沒有什麼壓力,我比較喜歡這種率性的寫作方式。
我需要一場昏天昏地的睡眠。睡眠對我來說,重要程度絲毫不亞於生命。睡著和活著,我把它們的關係放在一個平台上,儘管睡著是活著的一種存在方式,但我並不想單純把活著看作睡著的基礎,因為,如果只是單純地活著,而沒有我現在一直擁有的充滿紛繁夢境的睡眠,那麼活著也就失去了大半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