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頁
我是不是真的喜歡他,你說呢?西西問我。
說實話我也沒法準確地判斷這個問題,於是我含糊其辭地說,至少你對他不如他對你喜歡。這就像當年他跟白露,他愛白露遠遠勝過白露愛他。
是嗎。西西把煙從嘴裡拿出來,嘴角微微咧了一下,扯出了一個不易覺察的弧度,似乎在對我的話表示疑問,不相信的一種疑問。她為什麼不相信,她應該相信,白露活著的時候老謝對她有多好這個問題,我跟西西是全世界最有發言權的。
我說你還是乖乖變回那隻貓吧,讓我們倆相依為命多好,幹嗎非要跟老謝好,男人沒好東西的,你大概不知道吧,自從白露死後,他的情人不計其數。
西西微微地笑了笑,表情空洞,看不出任何內容。她總是這樣,我無法用得意、惱怒、反感等詞彙形容她的表情,我只會用安靜這個詞彙,它已經被我用得讓我生了厭。
這個時候我想起了西西正在抽著的煙,我毫不客氣地指責她令我在李家克面前丟了丑,害我差點被他強制去看心理醫生,我絲毫不懷疑如果再有這樣的情況發生,李家克會把我送進精神病醫院。有什麼必要呢,你有什麼必要把煙的真實面目給藏起來,你怕了是嗎?你只敢在我跟老謝面前耍花招。
西西的安靜讓我惱怒。我毫不客氣地伸手拿過她放在桌子上的煙盒,從裡面抽出一支塞進嘴裡,又拿過她的打火機湊上來點燃。她的打火機上也有一隻貓的圖案,很明顯,她近期加快了讓我跟老謝意識並確認她是那隻貓的速度。
你到底想來幹什麼,難道就是想跟老謝談一場跨越時空的戀愛嗎?我大聲地質問她,她用琥珀色的眼睛毫無內容地看了看我,然後越過我的頭頂放散開來,我明白這樣的眼神我是抓不住的,老謝更無法抓住,因為老謝只是個凡人,而至少我不是。
最後我站起身來對她說,走吧。她也站起身來。我們像對姐妹一樣一起穿過燈光黯淡人影攢動的大廳,走出厚重的玻璃門,我說你不用隱身了我們一起回去吧,住在一起,順路,還做個伴。
酒吧外面的街道上停著幾輛等客的計程車,我沖其中一輛招了招手,它緩緩地開了過來,我打開車門讓西西先進去,車子無聲無息滑向了深夜的街道。
在車上西西從包里掏出兩盒煙來給了我,她好像知道我已經把那兩盒抽完了。這個時候車子已經駛下了黑暗的鐵路立交橋洞,我伸手拽住西西光滑冰冷的胳膊,駱橋則快速把車子開出了橋洞。在酒吧外面等我們的時候,他已經把現在西西坐著的那邊窗戶鎖閉了,現在他只用了三秒鐘的時間就衝出橋洞,把車子刷一下停在了小區門口,同時打開了車燈,車內一片明亮。
我的手停在空氣中,而西西皮膚光滑冰冷的質感還未完全散去。我根本不知道她是在這三秒鐘的哪一瞬間逃離這個森嚴的車子的,我攤開手掌,看到手心裡靜靜停著幾根黑色的毛髮,如絲緞般柔軟而富有光澤。
貓靈 第十四章83
腳手架說他什麼都沒看見。
而那幾根黑亮的毛髮就在我的手裡,我把攝像探頭對準了我的手心。
腳手架說我的手很漂亮,他甚至誇張地說能看到我的掌紋。怎麼可能呢,攝像頭的清晰度根本達不到看清掌紋這樣的細微紋路,太近了看到的只能是一塊一塊的馬賽克。但是腳手架卻固執地說他能看清它們,非常清楚,他說這是真的,他懂掌紋,我的掌紋非常與眾不同,每一條都劍拔弩張,亂得沒有章法。
最後他堅持要看我的臉,我則堅持拒絕。我只把手掌立起來讓他看了半天它上面的紋路。我的本意是讓他看那幾根西西身上掉下來的毛髮,我準備跟他說我寫的這部懸幻小說其實是我的真實經歷。但是他什麼也看不見。這個結果只是令我非常失望,並沒讓我覺得吃驚,西西不是一個普通的凡人,她是一個精靈,貓的精靈,她什麼都能做到,何況讓幾根毛髮隱遁起來。
我找了個裝過小飾物的塑膠袋,把我從西西身上扯下來的這幾根毛髮小心地放進去,然後躺在墊子上仔細地看,它們在燈光下閃射著神秘的光芒。
駱橋已經離開了,我看著那幾根毛髮,眼皮漸漸沉重起來。
在我快要睡過去的時候,我聽見了西西的聲音模模糊糊響在枕邊,她說,小白,謝未陽根本沒有真正愛過白露,他們原本說好一起死的,但是白露死了,他卻沒死。
我無法確認我是不是在夢裡聽到了西西跟我說話,我睜開眼的時候,什麼聲音都沒有了,到處安靜得讓人驚懼。
貓靈 第十四章84
除了把塑膠袋裡裝的那幾根貓毛拿給謝未陽看,我想不出別的招數了。當然謝未陽也可以說我是從別的貓比如落落身上扯下來的,我做好了這種準備。
自從我們之間的關係變了以後,我曾經想過還要不要管他跟西西之間的事,我思考的結果是試著再管一管,他畢竟做過我那麼多年的父親,儘管他不愛我不疼我,但是他供我大把大把地花錢。
我直截了當地在茶室里把那個小塑膠袋拿給他看,告訴他那是西西胳膊也就是前爪子上的毛,被我扯下來的。他若無其事地看了那個小塑膠袋一會兒,說,你怎麼證明這是西西胳膊上的?
我嗤地冷笑了一聲,這個男人的質問完全沒有出乎我的意料。我說,你完全可以否認,但我敢肯定西西右胳膊上有一處傷痕,那是我抓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