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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使換做以前,我定然不會對這篇報導這般上心,可當我經歷這麼多離奇古怪的事後,任何跟怪誕詭奇沾邊的,我皆會不自覺的和歌謠女鬼聯繫在一起。
一整個白天我幾乎在咖啡館中度過,心中思忖著自己該不該回老家工作。
直到夜幕降臨後我才做了決定——目前還不能離開。
由於張陽與陳希是本地人,再加上他們能看見歌謠女鬼,我並不確定歌謠女鬼是否會隨著我離開,萬一她留在這不走呢?
我走了之後她轉而找上張陽二人,又該怎麼辦?
只得等這事有了眉目之後,我方能回老家。然而,我這兩次都主動要和歌謠女鬼搭話,她均是不作理睬,自顧自地留下一句話後便了無影蹤。
我抿了一口藍山,又狠狠地咬了一口漢堡——這是我適才去對面肯德基買的,咖啡配漢堡多少有點損健康,但確實有這種吃法。
我實在餓壞了,在拘留期間的那兩頓飯,本來就勉強飽肚,可偏偏那於老頭總能以各種手段從我這騙去幾根菜、幾塊肉,來回這麼幾次,他自個的飯菜沒動多少,我的全跑他嘴裡了。
我正在這悲憤填膺,忽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外頭的街道走過,那佝僂的背影、猥瑣的笑容,我立時起身,叫道:“於老頭!”
聞言,於老頭駐足而立,背著手舉目四顧。
而我這麼一聲大喝,也隨之引起其他客人的不滿,我略為尷尬地連連躬身道歉。
我剛一迴轉過身,就瞧見於老頭一張皺巴巴的老臉正貼在玻璃窗上看著我,那玻璃與臉皮緊貼在一塊兒,更彰顯其臉上的溝壑縱橫。
我朝他勾勾手,示意他進來,再怎麼說我跟他也算半個舍友。
於老頭堪堪踏進店門,一名服務員便擋在了他的身前。
於老頭的衣服雖是挺乾淨整潔的,但他的臉卻像是好幾天沒擦洗過似的烏漆嗎黑,難怪人家會把他攔住。
在得到我的確認後,服務員這才將他放了進來。
於老頭邊向我走來,一臉笑意盎然地抱拳道:“昨日貧道夜觀天象,發現北斗七星有一顆往南偏離了兩厘米,便知施主氣數已盡,今日見施主印堂發黑……”
“閉嘴!”
於老頭聽到我的呵斥也不生氣,臉上仍是笑嘻嘻的,一屁股坐到我對面的椅子上,拿起我啃過一半的漢堡便往嘴裡送。
店裡的其他客人可是在於老頭進來後便一直關注著他,此時看到他的這番舉動,紛紛倒吸一口冷氣、呲了呲牙。
於老頭完全沒在意旁人的目光,端起我那杯藍山欲要下嘴,我一把攔住:“得,我再給你叫一杯。”
於老頭嘿然道:“行。”放下手中的瓷杯,裡頭早讓我喝完了。
“你剛出來?”
在服務員離去後,我向他問道。
“嗯對阿,這不沒走幾步就讓你喊進來了麼。”
於老頭望著玻璃窗外的夜色霓虹若有所思。
“看裡頭警察的態度,你好像跟他們挺熟阿?”
我伸手拿餐巾紙碰了他一下。
“能不熟麼,三天兩頭進一回,那已經成為了我第二個家。”
於老頭著手接過紙巾後開始擤鼻涕。
“我是讓你擦臉……算了,”我撇撇嘴,“對了,裡面有個叫老赫的警察,你熟不?”
於老頭隨手把紙巾往身後一丟,正巧丟在一個胖子的寬邊帽里,這才道:“還行吧,他人緣挺好的,不過貧道出來時,聽其他警察在講,他好像死了。”
終於說到正題上了,我故作驚訝地說道:“哦?昨天不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死了啊?”
這時我點的咖啡和培根也上了桌,話題不得不中止,於老頭在兩杯咖啡中瞄了幾眼,眉頭緊蹙,似在抉擇選哪一杯,最後在我訝異地目光下,他把兩杯都拿走了。
我向前仰了仰身子,低聲道:“說吧。”
“嗯?”於老頭應了一聲,繼續喝著咖啡,眼睛卻是瞄向了桌上的兩份培根。
我把培根往他跟前一推,道:“都給你。”
“聽他們說老赫是被嚇死的。”
於老頭三下五除二便把培根吃了個淨。
我驚道:“他也是嚇死的?”
於老頭怔了一下,反問道:“什麼叫也啊?”
“你自個看吧,”我把早報翻到董向的那一版,遞了過去,“看最下面那一段,其他就不用看了,注意派出所的名字。”
片刻後,於老頭道:“這上面不是說死因不明麼?”
“是嚇死的,昨天我聽到老赫跟承澤在說。”
於老頭恍悟地點了點頭,然後把報紙丟在一旁,“關我屁事。”
簡短截說,後來我們就是一陣的閒聊了,我問他接下來的打算,他聲稱自己要改邪歸正、徹底從良,不再做販賣非法彩券的勾當,欲要浪跡天涯、四海為家,成為一個盡人皆知的地痞大流氓。
他還問我要不要跟他一起,我忙是擺手,我這走到哪人死到哪的特殊體質,怕是到頭來成為光杆司令一個。
夜色漸濃,轉眼到了咖啡館打烊的時候。
我們打算在咖啡館門口作別,或許這是我見他的最後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