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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陽躺在靈柩里,素麵朝天,四肢併攏,著一套黑色的壽服,雙眸緊閉。
我沒有想到司儀主持會是曹子安——在泰山、動車上罵我神經病的那一位。
在看到他肅穆地佇立在靈柩前時,我這才回想起他當初的自我介紹,曹子安就是幹這行的。
張陽還問過他,信不信有鬼。
然而曹子安應該沒想到,今天他所主持的便是張陽的追悼會。他似乎早忘了曾有人向他問過這問題,忘了張陽這個人。
而我呢,在他的印象中是個恐怖分子,這時候要麼被斃,要麼在監獄裡等著被斃。
因此他剛開始只是狐疑的掃了我一眼,隨即釋然。
“各位來賓、所有親朋好友,大家好。”曹子安聲如洪鐘,“疾風勁吹,山水含悲。今天,我們肅立於張陽同志的靈前,沉重悼念這一位青年才俊的逝世。張陽於八月二十日晚不幸與世長辭,享年二十四歲。為緬懷他,哀樂渲染追悼場,悲淚垂灑靈柩前。在此,我代表治喪小組向他表示深切的哀悼,向前來悼念的向親朋好友表示最誠摯的謝意,向張陽的家屬表示親切的慰問,請親屬節哀順變。”
“張陽同志追悼會現在開始。”
隨著曹子安的話音落下,殯儀館中奏起了哀樂,我們全體肅立,向張陽的遺像、遺體致敬和默哀三分鐘。
我隱隱聽到了抽泣聲,那來自於我旁邊的張陽父母和陳希,甚至在人群的最後,同樣也有幾位同學傳出哽咽。
哀樂落罷,該是張陽父母上去做致悼詞。
張陽爸顯得比較鎮定,而張陽媽則是難以忍住悲痛,又號啕,又哽咽,哀聲震天。
隨後是陳希,她雖與張陽來不及置辦婚事,但仍是作為家屬代表上前致辭。她一面啼哭,一面聲訴,模模糊湖的話音,纏纏綿綿的悼念、斷斷續續的語句無不體現她對於張陽的愛。
待得曹子安將唁電、唁信宣讀完畢後,進行的是遺體告別時,我們繞了張陽的遺體一周,並深鞠躬,向張陽的家屬表示安慰。
張陽爸死死攥著我的手,連聲道歉,聲淚俱下,他覺得自己是最大的罪人,是間接害死張陽的兇手,若非當初讓我進門,而不是選擇神棍道士的話,或許張陽如今仍在人世。
來之前我問過白澤,能否令張陽復活,畢竟他是被溪囊害死的,結果被白澤一口否決,它說我若是能救到便是運,救不到則是命、是定數。倘若張陽命不該絕,那在他死的那一刻,秦廣王自當會令他重返人間。
此時張陽爸的這番話,說得我愈加愧疚和自責,忙是好一番的勸慰和道歉,我曾說過會保住張陽的性命,但現如今不論如何,我確確實實的失信了。
最後,殯儀館再度響起重奏哀樂,並開始將張陽遺體送往火葬場。同時,追悼會即告結束。
就當我轉身欲要出門的時候,一個身著紅衣,滿面春風的人頓時進入視線內。
在這滿廳皆是素衣的吊哀者中,他的出現顯得如此的突兀和鶴立雞群。
而此刻,他正笑著跟一臉淚意的陳希說著什麼,由於距離太遠,我沒聽清楚,但從陳希愈漸的溫怒來看,這人說的話定是不合時宜的。
然而奇怪的是,這個打扮猶如是參加喜事的人並未引起他人的不滿,均是莊嚴肅穆地從其身旁經過,仿若不存在一般,似乎在場的人中,唯有我和陳希發現了他。
或者說,只有我們看得到他。
紅衣笑臉人察覺到我的目光,抬眼向我點頭致意,又與陳希低聲一句,即刻轉身離去。
我頓生一種恐慌感,一種對將來的預感,我站不住了,當即追出了去。
人群摩肩擦踵,而他在其中穿梭著,像是游龍一般愜意,我好不容易擠到殯儀館門口,卻找不著他的蹤影。
只恰見張陽媽正跟著柩車後面跑,大聲啼哭,大幅度的奔跑動作使哭聲變得顫抖,忽斷忽續,在張陽爸的阻攔攙扶下,二人這才上了另一輛車尾隨柩車而去。
我緊忙回到殯儀館中尋到了陳希,許多大學同學都圍在她的身旁安慰她。
“剛剛那人和你說什麼?”
我私下將陳希拉到了一個角落。
“他說他是張陽最好的朋友。”陳希淚眼模糊,“說張陽死得該,又捏造張陽有外遇小三,更是嗜賭如命。他這是誹謗,是造謠……”
嗜賭如命我不知道,但外遇小三什麼的我倒是清楚,只是不知道那人從何得知。
我若是沒猜錯的話……
他是鬼。
他這時的出現究竟又有何用意?
“同學們都見到他了嗎?”我又問。
“我沒跟他們講。”陳希悲泣道,“張陽都這樣了,為什麼還有人要來中傷他……”
陳希無力地滑落在地,將臉埋在膝蓋間全身搐動,發出一聲聲壓抑的、痛苦得撕心裂肺的哭聲。
我輕嘆一聲,從褲兜中拿出手機,看來這時候也只有問白澤了。
我撥通了妲己的電話,白澤這時候應當在她身邊。
“喂,白澤在你身邊不?讓它聽下電話,張陽的追悼會上有情況。”
“怎麼了?”
片刻後,我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白澤的充滿嚴肅的詢問聲,當即將剛剛見到的那位形容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