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頁
我還能聽見那三個男孩的腳步聲，但黑暗中已經看不見人影了。
我轉過身，突然有人從我背後重重地推了我一下。
“干。”
我叫了一聲，摔倒在堅硬的路面上。
胳膊肘和膝蓋著地，摔得差點踹不過氣來。
火辣辣的疼痛竄遍全身。
哪個賤人推我!
我憤怒地抬起頭，剛好看見一個店員從我身邊飛跑過去，聲嘶力竭地呵斥前面那三個男孩站住。
干，又躺槍!
我站起身，心臟還因為怒氣而怦怦地跳個不停，光著的膝蓋也在一抽一抽地痛。
我瞪著那跑遠的店員的背影。
至少說個對不起吧。
我彎下腰，借著冰淇淋店裡透出來的光，仔細地端詳著膝蓋。
應該是沒有摔破吧?
還好，只是有點發青而已。
我拍了拍自己的短褲，抬頭瞥見那店員正往回趕。
他身材矮胖，圓臉粉紅，頭髮捲曲。
他走過來時，拳頭在身邊晃著，身上繫著的那條長長的白圍裙也被風吹得飄飄擺擺。
他再次從我身旁徑直走過。
居然對我視若無睹!
“現在的孩子都他媽這麼沒教養。”他向著另一名女店員吼道，“拿了冰淇淋不付錢就跑，家長怎麼教的?”
“難道就沒有人教過他們分辨是非嗎?”
那女店員同樣怒不可遏，隨後在男店員耳旁輕聲說了幾句，我沒聽清楚。
這時，那胖胖的男店員才注意到我。
“不好意思客人，剛剛似乎撞到您了，抱歉抱歉，沒有受傷吧?”他一臉愧疚與歉意地走到我跟前，彎腰看了看我的腿，繼續歉然道，“這都發青了，真是對不起，我剛沒注意到。”
他一面說著一面抹著臉上的汗漬，除了剛剛一陣奔跑所帶出的熱汗，我估計現在還有冷汗了。
看他後怕的神色，似乎生恐我訛他錢。
“沒事，摔一下而已，自從長大後便沒再摔過，就當做緬懷下童年。”
我自然不可能去訛詐他，既然人家不是故意的也道歉了，也不必對此深究，再說也沒什麼大礙。
他為了致歉，送了份三球冰淇淋給我。
那三顆冰淇淋球超大，超厚實，接過的時候我能感受到上面的分量，像是舉了一把火炬。
“剛剛是怎麼回事”我問。
“您指的是那幾個小屁孩吧?”提到他們這男店員登時忿然作色，“這都第二次了!第一次他們拿了就跑，這回我看他們拿了雙份的錢擺在櫃檯上，以為是要連同上一次一起付款，怎知他們拿了冰淇淋後，卷著錢就跑!媽的，就是一群……”
後半句他沒有完全說完，生生地咽下，估計是覺得在我這個大度的客人面前，不好失禮吧。
我恍悟地點點頭，低眉端詳了一下手中的冰淇淋，這說起來怎麼也得有兩份的量吧。
於是我掏出錢替那三個小男孩買了單，反正按他給我的量來講，這也不虧。
至於我自己的這份，就當作是他衝撞了我之後的賠禮吧。
走來半條街，我還能聽見男店員憤怒的吼叫聲，從那間小店一直傳到到這。
我快步地走著，想逃離這種憤怒的聲音。
因為我左邊的膝蓋很痛。
如果再聽下去，我可能會隱忍不住回去翻臉。
空氣仍是悶熱濕重，好在我有這超大份的冰淇淋可以降溫。
我走過那些灰暗的房屋和高聳的大樹，街燈錐形的白光罩著我。
轉過一個彎，房屋更多了，但只有寥寥幾個的燈是亮著的。
隨著夜色愈深，街上的行人也開始少了起來，逐漸有穿著暴露的女人三三兩兩齣現，在街邊搔首弄姿。
我看到了那三個男孩，他們在前面半幢房子遠的地方，擠靠著高高的樹籬。
我還是對他們會出現在半個城區遠的地方抱有質疑。
我沿著街朝他們緩步走去，走近了，我這才看清他們正嘻嘻哈哈地吃冰淇淋。
他們沒有發現我。
那個滿頭長髮的男孩正和那個矮壯的男孩在推來搡去地鬧著玩，他們戲弄了店員，似乎十分得意。
那個膽子比較小的男孩一個人站在他們後面，靠著高大的樹籬，安靜地舔著自己的冰淇淋。
“冰淇淋店今晚特別優惠……”矮壯男孩大聲宣布，“免費冰淇淋!”
長發男孩大聲歡呼，並在矮壯男孩背上狠狠拍了一掌。
兩個人轉過頭去看著那膽小的男孩，他們的臉在路燈的照耀下顯得又白又青。
“你看上去真是嚇壞了。”矮壯男孩說道，“我剛才還以為你都嚇得尿褲子了呢!”
“我可是頭一個跑出來的，我還在想，你們那麼慢，我是不是得回去救你們，再說了，我們都這樣了，怎麼可能會嚇得尿褲子。”
膽小男孩不甘示弱。
“可不是嘛。”長發男孩諷刺地說道。
我看得出來，那膽小男孩是裝出來的，他只不過想跟另外兩個人一樣。
我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以前，我也是這樣的。
“真夠刺激的。”膽小男孩隨手把剩下的蛋卷角扔進了樹叢，“但是我們得當心點，聽說那旭陽道人這幾天經常在這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