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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風雲不動
我站在你看不到的角落靜靜的看
你離去的身影我絕望的斷壁
忘記該怎麼去忘記
只剩麻木
麻木著等待
等待著麻木
深夜。
好吵啊……莫愁捂住耳朵,一個翻身又要睡過去,突然一個激靈的醒了,赤腳跑向客廳,眼前一幕觸目驚心。
碩大的鐵拳,獸一般的沖向絕望的眼睛,一個贏弱的身體像斷了線的紙鳶飄了起來,一下撞向牆壁,無力的滑下。
拳頭的主人顯然還沒有解恨,通紅的雙眼,掩飾不了的醉意,抬起腳,踹上了女人的肚子,一腳,一腳,又一腳。
女人緊緊的咬著嘴唇,不肯出聲,眼睛裡木然的神色,沒有傷心,沒有難過,全然只剩下了無神的絕望,濃烈的恨意。
男人絲毫沒有停的意思,依舊猛烈的踹。
莫愁哭喊著衝過去,瘦小的身體附上了媽媽的身體,男人一個收不住,猛的踹了上去。
胸口一痛,差點窒息。
媽媽呀,這樣劇烈的痛,您是怎麼忍受的住?
新國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由得後退幾步,愣在原地。
宛然失措的抱住莫愁,莫愁,我的莫愁……剛剛痛不痛?她心疼的撫著莫愁的後背,滿眼焦急。
莫愁蓄了一眼的淚,嘴唇不住的抖,心裡拼了命的痛,媽媽,媽媽,莫愁痛,莫愁心裡痛,因為,您比我更痛呀……
你出來做什麼呀!快回去睡覺去,快回去!宛然推著莫愁。
莫愁站起身,走到新國面前,跪了下來。
爸爸。她艱難的吐出這個詞語,如此陌生的稱呼,爸爸,求你,求你放過媽媽,求你不要再打媽媽了……四歲的女孩,倔強的眼神,眼淚滾燙的落在臉上,心裡卻寒窖般的冰涼。
四歲的稚童,在本該爛漫的童年,不斷的做著噩夢,似乎從有了記憶,就再沒有溫暖和歡笑,夜夜冰冷,夜夜夢魘。
四歲的年紀,在本應撒嬌的歲月,徜徉著的,卻只是殘忍。太多的傷口,時時腐飭著她稚嫩的心,一橫一豎,一圈一點,滿是班駁的傷。
宛然呆呆的看著,突然放聲大哭。
莫愁,我的莫愁,我還是沒有辦法讓你快樂讓你幸福,我還是,保護不了你。
新國眼淚簌簌的落了下來,眼前跪著的,他的女兒,口中乞饒,眼中仇恨。嘴角隱約著的血,觸目驚心,他,竟然這麼重的傷害了他連舍都捨不得大聲對其說話的女兒。
或許,女兒恨的,不是他對她的那一腳,而是他對宛然的……
但是,他更不知道,他對母親的拳打腳踢,不僅僅落上了宛然的身,同時也更深深的砸進了她的心。小小年紀,便明白了,什麼叫心痛到窒息。她更希望,所有的傷痛由她一個人來背,她捨不得見媽媽每每入夜時,低聲嗚咽。媽媽總認為她聽不到,卻不知道,聲聲如她耳,絲絲墜她心。
但是,莫愁也同樣不知道,為什麼媽媽在挨打時總是緊咬著牙關不出半點聲音,她是怕嚇著她的寶貝呀!她寧肯被眼前的男人打死,也不要自己的孩子受半點驚嚇。這孩子,自小,便像她一樣命苦。她既然給不了她快樂,至少,可以減少她的難過。
可是,他們卻都不知道,彼此的珍惜,彼此的傷痛,彼此的分擔,彼此的負累。依靠著取火又怕對方溫暖不夠,佛的眼淚,憐憫的掉。
不滿三歲的女童,霧蒙蒙的大眼,討好的笑容,乖巧的叫著,奶奶。
媽媽今天臨時加班,爸爸去南京出差了,三姨生小妹妹了,姥姥要去照顧三姨,四姨和舅舅還要上學,她只能到奶奶這裡來了。媽媽說,爺爺不在家,莫愁要乖一點,要聽話,不然媽媽就不要她了。
她知道,媽媽不會不要她,是奶奶不喜歡她,媽媽怕她不乖奶奶就不要她了。
而且,奶奶總說身體不好,怕看見她生氣,她如果不乖,奶奶生氣生病了,爸爸就要打媽媽了……
奶奶冷眼瞧她,一副狐媚樣,還總散發著莫名其妙的花香氣!不定上輩子是妓女還是妖精!長大了肯定和她媽一樣是個禍害!
扔過一個滿是木刺的小板凳,去,坐著不許動!
她聽話的搬起來坐到角落裡,夏天,薄薄的衣裙抵不過根根冒頭的木刺,扎的屁股好痛哦……
莫愁忍不住,又不敢動,只是趁著奶奶看不見的空趕緊的挪挪小屁股。好痛,好痛。痛的小臉都發了紅。
再動?再動把你從樓上扔下去!她嚴厲的吼。
她不敢動了,想姥姥想媽媽想爺爺,他們從不這麼吼莫愁,總是笑眯眯的把莫愁抱到腿上講故事,餵她吃飯吃水果吃大大的棉花糖,爺爺還會用鬍渣渣癢莫愁的小臉,把她樂的咯咯笑……還有四姨和舅舅,也總是抱著她,叫她乖乖,給她買好多玩具好多好玩的,給她講好多白雪公主和灰姑娘,還說她就是小公主呢……
越想越難過,小屁股下的木刺好象長了許多,她扁扁嘴,眼睛裡水汪汪的全是淚花,卻不敢哭。
奶奶看她那副樣子,越看越生氣,你爺爺又不在你裝什麼可憐樣?去!把水壺從煤氣爐上提下來!
莫愁驚訝的抬頭看她,媽媽他們從不讓她去碰水壺呢,連靠近都不讓,說會把莫愁燙成紅腸的,怎麼奶奶還讓她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