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頁

　　  他不會死的，莫愁嘶啞著聲音，他不會死的，他不會死的……他還沒有娶我，他還沒有和我一起變老，他還沒有陪我走到奈何橋，他還沒有給我我們的孩子，他怎麼可以死?他怎麼可以!

　　  她瘋一般的衝到梁雨的屍體前，一把扯開蒼白的覆蓋，搖著他沉重的身體，你起來，你給我起來!你起來!起來!我數到三，就數到三……一……二……你起來啊!起來啊!你說過的，你說過永遠不讓我生氣難過的!你說過永遠會在我數到三前讓我笑的，你怎麼能忘記，怎麼能忘記……

　　  小媚忍不住的走過去，姐姐，他……去了。

　　  四肢百骸如同被雷轟擊，一顆心，被焚燒的灰燼不剩，痛感侵襲，手指觸上他的眉眼，睜開呀，睜開眼睛看看我呀，看看你的小乖看看你用心守護著的孩子呀!讓我再見一次你眼中的飛揚神采，讓我再熟悉一遍你縱容的溫柔。

　　  蒼白的臉貼上他毫無血色的唇，吻我，吻我呀……不是說，我的吻是你最奢侈的眷戀嗎?

　　  她滿臉淚痕，無措的笑著，跪在了床前，纖弱的手覆上他冰涼的掌——這隻手掌，曾是多麼溫暖的為她暖手，暖腳;這隻手掌，曾是多么小心的牽起她的手，領她穿過車流，人流;這隻手掌，曾在她手心裡畫著圈圈說，下輩子還要在一起;這隻手掌，曾在她病痛難過時為她擦拭著額上的汗;這隻手掌，曾在她垂淚嘆息時輕輕的抹去她的淚，她的悲傷;這隻手掌，曾讓她那樣安心，即便是閉著眼睛，也可以感受到，他就在身邊，不棄不離。  

　　  可是，這隻手掌的主人，卻不肯再在她的身邊陪伴了，這隻手掌的主人，連再看她一眼都成了她的奢求。

　　  梁雨，你是在懲罰妖妖嗎?懲罰妖妖前世修佛棄你而去，今世，你就要這樣殘忍的離開……

　　  心間抽搐，空蕩蕩的痛，你總說，我是你甜蜜的負累，是不是因為小乖總是不乖，所以，你累了，再也不肯要這甜蜜了……

　　  把他的手貼上她的面龐，暖過來呀，暖過來呀……我不許，不許你不要我……求求你，求求你醒過來……小乖再也不任性再也不胡鬧了，小乖再也不理蘇文了，小乖再也不提和你分手，小乖再也不無理取鬧，小乖再也不聽別人的蠱惑，小乖此生就和你一起走，一輩子都不分手……求求你，求求你醒來，只要你醒來，你說什麼，小乖都聽……老公公，你騙人，你說，只要小乖求你，你什麼都肯為小乖，小乖現在只求你睜開眼睛啊……

　　  滾燙的淚水落在冰涼的手，不見你溫暖的往昔。

　　  傾城走過去，重重的一掌敲上莫愁的後頸。  

　　  眼前一黑，最後的知覺，眼淚的苦澀，為什麼昏迷前，我都不能見你溫柔的笑顏……

　　  小媚閉上眼睛，淚珠滴落，開始吧。

　　  融融火爐。

　　  宛然慘白著臉看莫愁呆滯的神情，哀求的說著，莫愁，吃一口，就一口。

　　  她不說話，卻兀自的笑起來。

　　  老公公，你離開的第三天，小媚要把你火化，我在你的屍床前期盼著明知不可能出現的奇蹟。

　　  老公公，你離開的第七天，我從昏迷的四天中終於醒來，夢裡，溫習的是你一遍遍縱容的寵愛。我求著媽媽求著傾城求著所有看著我的人，讓我死。

　　  老公公，你離開的第十天，我不再說話，掛著第七天的吊瓶，生平第一次恨自己是妖，不吃不喝都10天了，可是，連死都死不了。

　　  老公公，你還記得嗎?你曾擁抱著我，像擁抱著一個嬰孩，你呢喃著說，要愛我如同自己的女兒。

　　  老公公，老公公，如果知道了結局，那麼，我只要過程。

　　  想你的時候，在我的臉上，溫習著你的笑容，在我的唇邊，用指尖想念你的親吻。  

　　  你說不要我傷悲，好，我不哭，這樣，我的眼淚就擾不亂你的靈魂，這樣，你就體察不到我的痛苦。

　　  風吹亂我的發，你細長的手指不再撩撥我的發，寵愛的笑著看我，刮著我的鼻子憐惜的看著我說，小傻瓜……

　　  我多想讓淚水再滑了下來，凝結了發，也凝結我的思念，讓我感覺，我還有哭的權利，哭的資格，哭的幸福。

　　  老公公，如果再重來一次，多好?如果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當做了末日來愛，多好。

　　  如果，如果今天永遠是昨天，該有多好啊。我可以踩著傷痛，一遍遍看著我們的幸福，笑靨如花。

　　  莫愁……宛然痛哭出聲，耳光響亮的在莫愁的臉上迴蕩，轉身走進廚房，拿出明亮亮的刀，你不是一心求死嗎?好，媽媽成全了你，你死了，媽媽也沒什麼活頭，媽媽跟你一起下去陪梁雨!

　　  手起刀揚。

　　  宛姨!蘇文眼疾手快的奪下，您這是幹什麼呀!

　　  莫愁呆呆的回過頭，無神的眼睛，乾燥的嘴唇，媽媽……媽媽你騙人，你說，只要我夠善良，夠寬容，夠虔誠，上天就會給我幸福，可是……它還是把我的幸福拿走了……媽媽，你騙莫愁，你騙莫愁……  

　　  莫愁啊!宛然抱住她，號啕著大哭。

　　  淚水終於掉在宛然的肩頭，媽媽，莫愁不孝，媽媽，對不起。

　　  蘇文站在一邊，滿眼的憂傷，莫愁，讓我代替他照顧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