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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愁唇邊依然燦爛的笑,無意回首時,人群中不加修飾明亮的笑容映亮了他的眼睛。
蘇文,蘇文。
她的眼睛些微的濕潤。蘇文,我還是,等到了你。
大廳里人來人往,穿梭的人流,莫愁在原地有如木雕,看他在樓梯間對她舉杯淡笑。
蘇文哥哥。她聲音微弱,有些顫抖的呼喚。
宛然驚訝的抬頭看向莫愁,那眼神,水一樣的柔軟深情,酒一樣的濃烈香醇,總是沉靜的眼睛裡綻放著動人的光彩,明亮著熾熱。心裡哀哀的嘆氣,她的女兒,終究還是逃不過一個“情”字。
蘇文遙遙走來,有禮的對著宛然笑著問好,宛姨,好久不見。
抬起頭撞上莫愁的眼睛,淡淡的含煙,莫愁,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好久是多久,忘記了是多久,只是久到忘記了想念,在突然思念的時候,才發現,竟然想不起了你的臉。再見時,又意識,原來你就在眼前,如此熟悉。
莫愁低頭,不想看他的眼睛,怕眼淚奪眶而出。她的堅強,在他的面前無處遁形。見不得他總是透徹的眼睛,直直的看進她的心,滴一滴憐惜的淚,然後,她就隨著他的憐惜心寒的痛,一直痛到忘記該怎樣去逃避。
蘇文,蘇文,我要怎樣去才能面對你時,心如止水。
我的蝴蝶骨,沒有了生就的翅膀,如何在你的目光中,飛,翔。。。
蘇文一直記得第一次見到莫愁的時候,那一年,他14歲,她11歲。
她總是喧囂愛笑,經常惹的宛姨刮著她的小鼻頭滿足的笑,每每這時,他就好羨慕她,他也想有媽媽疼,可是爸爸媽媽每天都只有生意,生意,一點都沒有把他這個兒子放在眼裡。莫愁多幸福啊,真的像她的名字一樣,莫愁莫愁,什麼都不愁,整天笑的甜美如糖果,似乎沒有半點煩惱。她在家中該是受怎樣的疼愛啊!
直到那天,父母帶著他帶莫家做客,只見門戶大開,莫奶奶在用針扎著她細膩的背,那本應光潔的背上,點點紅點,滿是班駁,像是雪地里灑落的紅梅花瓣。一邊扎著還一邊罵,你這個小禍害,你怎麼不叫?你叫啊!叫!
她還不是吭聲,咬的嘴唇出了血,花瓣樣的小櫻唇,殷紅的血,突顯的那張稚嫩的臉格外的蒼白。
而二樓是桌球的摔打聲,只聽男人的叫罵,沒有女人的哭泣。
在莫奶奶咒罵著她是妖孽的時候,她依然還是沉默著,父母在一邊拉著他離開,他不解的看向他們,為什麼?他們和莫叔叔的關係不是很好很好嗎?為什麼見莫奶奶這麼折磨莫愁還要躡手躡腳的逃走?二樓打架的是莫叔叔和宛姨嗎?為什麼不去拉架?為什麼莫愁和宛姨都不吭聲呢?
媽媽搖頭,終於拉著他離開,只是,眼睛裡亮亮的,是淚嗎?
他們快要離開的時候,莫奶奶突然高聲的叫罵,你這個小禍害,和你媽一樣是個賤貨!
莫愁的聲音終於沖入他的耳朵,我媽媽不是賤貨!你扎夠了沒?扎夠了就放開我,我要去救媽媽!
聲音倔強,沒有半點乞饒的意思,冷酷的不像是11歲的年紀該有的語調。
他最後看一眼。她倔強的樣子印進了他的腦海。
媽媽,為什麼你和爸爸不去阻攔莫奶奶?
小文,你不懂的。媽媽嘆氣,滿是無奈的語氣,我們對莫愁越保護越疼愛,就是給她帶來越大的災難啊!
那,為什麼不去勸叔叔阿姨別打架了呢?
媽媽搖頭,你太小了孩子,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有時候保護,反而是更大的傷害。相信媽媽,宛姨和莫愁,都會沒事的,他們,是好人。
媽媽哽咽了。
他沉默了。莫愁,真的無憂嗎?
第二天,他央求著父母帶他去看莫愁,剛好,宛姨和莫叔叔都在家。
他張望著找莫愁,宛姨見了,溫柔的笑,好聽的聲音叫著,莫愁,你蘇文哥哥來了呢,快出來!
莫愁咯咯笑著跑出來,我還以為是媽媽一會不見想我了呢!
宛姨的笑容依舊溫柔,莫愁依然還是那樣明媚快樂,似乎昨天的一切只是他做的噩夢。
他不解的看著這一切,抬頭看向媽媽,媽媽輕輕搖頭,嘆氣,俯在他耳邊說,我說過,宛姨和莫愁都會沒事的,他們,都太堅強了。
堅強?堅強。
他終於知道了,她是在承受著多大的委屈。她的快樂背後是多重的傷痛,多樣的倔強。
不,他不要莫愁堅強,這種堅強,太過痛苦了。
媽媽告訴他,莫奶奶得了癌症。
他心裡突然一片驚喜襲來,連忙問,那她死了嗎?
媽媽奇怪的看他,這孩子今天怎麼說話呢?
媽,你快告訴我呀!他有些急了。
沒呢!雖然是早期腸癌,但是擴散的卻出奇的快,才不到半月,癌細胞就布滿了腹腔,連脊椎上都長滿了,確實是回天乏力了。唉,真是報應啊!
哦,這麼說,是救不好了。他心底偷偷的笑,呵呵,死了好死了好,死了莫愁就不用再被她欺負了。
媽媽,咱們去看看莫奶奶吧。他突然很想看看她現在的慘樣子。
恩,這倒是應該的。呵呵,小文長大了,懂禮數了呢。媽媽拍拍他的肩膀,不知覺間,比媽媽都高了一個半頭呢!
蘇文笑,進臥室換了件清爽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