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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在寫這篇小說時,就應該有的心理準備。只要閱讀小說,就能夠知道是以我當書中的女主角。難進你不曉得,以這種方式寫小說,我爸媽會知道嗎?”
“你有沒有猜到是誰打那通電話?”
“沒有。”
“深夜兩點鐘打電話到你家,應該是對你家相當了解的人。會不會是曾經被你甩掉的男人,或暗戀你而不可得,以致心生怨恨的男人?”
“打電話到我家的是一個女性。”
“女性!?”
“會不會是與你交往的女性或是女讀者故意打來那通令人不快的電話。”
“不可能!除了你,我沒有和別的女性交往。而且讀者也不會知道你家的電話啊?”
雖然克彥刻意隱瞞了明美和由美,但心想,她們應當是不會做這種事。因為地們根本不曉得有由紀子這號人物存在。
“有沒有可能是被你甩掉的男人,他利用女性打這通電話。”克彥推測地說。
“我想,沒有那麼下流的男人吧!而且,什麼樣的女人會接受人家這樣的委託。”雖然由紀子的說法是很理所當然,但也不是沒有那種可能。
“那你父母親怎麼說?”她的母親當然會把這件事告訴她的父親。
“爸爸和媽媽都閱讀了小說,看起來好像很擔心的樣子。不過,從來似乎也覺得那是小說中虛構的情節。”
“沒錯,沒錯!事實和小說是不同的。”
“可是,不了解情況的人,在閱讀那部作品時,並不知道什麼地方是真的,什麼地方是虛構的。那也是小說的技巧所在。”
“如果原封不動地把小說當作事實來看,那就麻煩了。不過,我可不會因為這件令人不快的事,就中斷我的作品。我還想繼續寫第二部、第三部。因為作家很少有這種機會,能夠與激發自己靈感的書中女主角相遇。”
要是因為這個事件,讓克彥遠離了由紀子,那麼《情人關係》就不得不中斷。他無法在現實外描寫二十一歲的北澤由紀子。縱使在人生旅途上又能與她重逢,那時她已經不是《情人關係》中的由紀子了。像由紀子這樣的情人,與作品中的女主角是很難再次邂逅的。
克彥覺得,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失去了一生只有一次的作品和女主角,真的非常可惜。
“你在說什麼嘛!為什麼必須中斷不可?我希望你一直寫下去。既然要寫這本小說,就應該有被我父母親知道的心理準備。我們也沒有給誰帶來困擾。總之,你只要與我見面,繼續寫小說就好了,何必在乎別人的風言風語。”
由紀子似乎完全不在意那通神秘電話。雖然由紀子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但克彥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情緒就這樣再次遭到破壞。
永遠的情人
1
在獲知有人打神秘電話到由紀子家之後,克彥明白有人對自己與由紀子的交往感到不快。那通神秘電話到底是誰打的?對方對由紀子與他的關係了解的程度有多深?克彥心想可能是那人讀了他的作品而瞎猜。儘管如此,對此也不能太過大意。
那通神秘電話雖是由一個女性打的,但克彥總覺得幕後主使者應該是個男人。由於由紀子長得國色天香,有男人嫉妒與她交往的克彥,並不是不可思議的事。儘管如此,深夜兩點還打電話到別人家中,顯然他(她)的內心非常寂寞。
由紀子不敢否認她過去和男人交往的事實。克彥雖不能保證能夠獨占她,但至少她在與他約會時,不會看別的男人一眼。如果是她過去所交往的男人覺得不快,打了那通電話,他也無法讓由紀子對他回心轉意。
由紀子一定認為,曾經與那種男人交往過是非常可恥的事,而覺得很後悔。
可是,如果那通神秘電話的幕後主使人不是男人,而是打電話的那個女性本人,克彥就完全猜測不出對方是誰了。至少,那個女性不是克彥這邊的人。
不管怎麼說,這件事無法追究明白。追究本身和打電話的人同樣卑劣。可是,如果去查明對方是誰,也不會給由紀子的家中帶來困擾。
克彥曾經有過慘痛的經驗。他過去因為發表了一份揭發日本軍國主義的殘暴行為的文件,遭到右翼分子強烈的攻擊。接連不斷地接到威脅的電話和恐嚇信函,連玄關的門口也被人傾倒紅色油漆。當時,他還請電信局安裝最新式的反探測裝置,從對方的發訊脈衝,探測出對方的電話號碼。
如果對方繼續打神秘電話,不妨採取這種方式。無論如何,不報上自己的姓名、住址,而打令人不快之電話的傢伙,絕對是膽小而陰險的人。
在不曉得打神秘電話是誰的情況下,春天已過,到了夏日方酣的時候。這個夏天,克彥有兩本小說在連載,另外又有三本小說要寫,日子過得非常忙碌。《情人關係》正在古海的雜誌上連載,第一部已接近尾聲。
古海說讀者的反應很不錯,要克彥繼續寫。他還特別交待——
“不幸的問題,請你再更深入探討。另外,也希望你能夠大量加進時尚的資訊。”
克彥以前對流行服飾完全不感興趣。因為和由紀子交往,興趣才慢慢產生,與由紀子認識之前,他也沒有想過憲法上必須規定保障女性美作為基本的人權。
可是,克彥在撰寫《情人關係》時,覺得自己並沒有特意去附和古海的要求,而是在自然的情況下寫出的小說。女兒鯰子與山脅慶介關係,仍然沒有解決地擱置下來。只要不把鯰子關在金庫里,這件事就不得不擱置下來。或許由紀子的父母親也一邊非常擔心地閱讀以女兒為女主角的作品,一邊將這件事擱置下來。
誰也不曉得這段戀情會有什麼樣的發展?連本人也不曉得。然而,由紀子最光輝燦爛的青春與其危險的處境,將永遠地在克彥的小說中紮根。那是克彥身為作家的特權,也因為那是由紀子,才能在小說當中展現風采。
如果克彥太早或太晚與由紀子相遇,她都無法成為小說中的女主角。
正因為是現在相遇,由紀子才能夠深植於《情人關係》當中。
小說中的女主角(題材)與作家見面,就好像自動答錄機和從外面打進來的電話之間的關係。如果沒有自動答錄機,不管打電話進來的人是多麼優秀,電話也不會回答。關於這一點,由紀子具備了靈敏的電話答錄機功能,靈敏得超越了普通的男女關係。
不管由紀子多麼綺年貌美,散發出多麼危險的菲洛蒙,要是不具備應答作家發訊的功能,克彥應該也不會想把她放入作品。
自從與克彥認識之後,由紀子顯然有了改變。並非是克彥改變她,而是她心中潛在的意識被引導出來了。從這層意義上來講,說她“改變”或許不恰當,說她成長也不正確,勉強要說,或許可以說是價值觀改變了。正因為價值觀改變,她才可以與克彥維持柏拉圖式的愛情;且能藉由想像的性愛,深入情慾的世界。她說過,肉體上的情慾比起想像中的情慾來講,如同辦家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