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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你說我這是表演?嗯,我的坦白確實沒有證據,但只要我認了罪……”
“你並沒有認罪。”
“……”
“你要是真的發自內心認罪,就不會撒謊!”
“我撒謊?”
“即使不是撒謊,也隱瞞了實情。研究所還幹了別的更大的事情。不然的話,美國中央情報局不可能直到今天仍然非要介人此事不可。還有,若僅僅是細菌研究,沒有必要殺死全體工作人員。”
即使到了這個關頭,島中仍有重大的秘密必須隱匿下去。即使庫拉西島的細菌研究被原田捅到社會上去,仍然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近20名工作人員被殺害的事即使被報刊披露,島中和中岡也可以把之否定。因為沒有任何向研究所派遣人員的檔案記錄,原田發表這樣的驚人消息只能被視為神經失常。
島中把這一切都盤算過,要死裡逃生,只能說出那些即使被公開自己也能兔於一死的事實。坦白這點事實真相,足以掩蓋一樁更加駭人聽聞的罪行。那麼,他所隱瞞的更加不可告人的內容究竟是什麼呢?
島中繼續沉默。
斷崖邊下漁火通明。
“想擠牙膏似地一點點掏錢買你的命嗎?扔掉你的劣根性吧!”
“可我……”已經十分虛弱的島中還想頑抗。
“那我就不客氣了!”原田吐出嘴邊的菸頭用腳尖碾碎。
“請等等!”島中往後退,“你聽我說,我確實幹了壞事,那個惡夢使我寢食不安,使我殺害了武川惠吉。可是,與我有關係的只有武川。你的父親、妹妹被害與我是毫不相干的。”
“你通過麻醉分析從武川嘴裡知道了其他三人的住處,然後把這些透露給中岡,這可以說是毫不相於嗎?”
“不是這樣的!”島中拚命申辯,“麻醉分析不能問出住址。一般人都不會背誦地址之類的東西。那是有人潛入了武川家裡偷走了通訊錄。”
“武川被殺之後,他的家人都來到醫院,因此家裡空無一人對吧?”
“可能是吧。”
“是你出的主意吧?”
“不,不是我。”
“好了,足夠了。你的醜行我聽膩了。”
“我這才求你聽我說呀。確實,我是骯髒的,可是,說到底,我也是戰爭的犧牲品呀。誰會自己心甘情願跑到關東軍防疫供水部去做事呢?軍部的命令是無法違抗的,那裡有許許多多的醫生和研究人員,我只是其中之一而巳。這些人現在都回到日本來了。回國的醫生幾乎全都隱瞞了這一段歷史,重新在醫學界拋頭露面。他們分教在各大學的醫學系或國家的研究機關里,為日本戰後的復興盡了自己的力量。現在,僅就我所知,已經有相當數量的人身居要職,可你說要追究他們在戰爭中的惡夢的責任,要是披露那些曾在關東軍防疫供水部工作過的醫生,那可真是不得了的事情。不單捅了醫學界的馬蜂窩,還影晌到所有的方面。確實,我們可能受到社會的譴責,因為國民已經認為自己和戰爭沒有關係了。但是,這只不過是把國家的戰爭責任硬推到個人身上去罷了。國家把我們和戰爭捆在一起,我們用頭腦去進行戰鬥。就因為戰敗了,就要我們承擔這個責任嗎?要是那樣子的話,我們就應當否定這個戰敗後延續至今的國家本身,因為國家進行了戰爭,而它延續到今天。如果說,國家已經清算了戰爭,我們不也清算了嗎?”島中一口氣說下來,“你要幹的事情,等於反治為亂。”
“‘反治為亂’嗎?那得看看是在什麼地方,是誰造成了這場悲刷!”
“所以——所以,原田君,不管怎麼說,殺害武川惠吉的責任,我不賴帳,我到警察局去自首。一定自首。咱們說定,對那些死去的亡靈,就不再刨根問底了。因為它涉及的問題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你也是醫生呀,要是我國的醫學界陷人了混亂,對於國民來說,可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啊!”
島中的態度看上去非常懇切,口才也好起來了。
“話不能這麼說,”原田冷冷地答道。
“所以……”
“‘所以’什麼?!我問的是:你們為什麼一定要對過去的四名部下下毒手?要不說實話,要不就是死路一條!”
“……”
“你給我站起來!”原田壓低聲音怒喝道。一步上前一把揪住島中的前胸。
“不要,請不要!”島中雙手抱緊灌木。
原田猛踢島中的手腕,島中痛苦地呻吟著鬆開手,龐大的身軀被原田拖出來。
“我說,我說!請放開我!”
“夠了!你的死期己經到了!”原田用力朝斷崖拖。
“是人體試驗!把盟軍士兵作了人體試驗!”島中被拖著終於叫了出來。
“說實話!”原田鬆開手。
島中趴伏在地上,聲音斯啞。“是,是。”美國中央情報局為什麼要介入此事,也是可以了理解的了。
“說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