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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菲提出借給我錢——我的逃跑基金——但我要怎樣償還她?而且,她借的錢肯定也不夠用。我需要足夠多的錢來支撐我們熬到安全的時候。我不知道這段時間會有多長。
最後我們想出了一個有一線希望成功的計劃。這個計劃很危險,還極有可能不成功,但我總得做出嘗試。我從蘇菲那裡借了五千英鎊,全部用來投資做網商。我以前學過經濟學,真是謝天謝地。我真的能通過這種方式賺到錢嗎?我買了能買到的最小的手提電腦,把它藏在客房的毛毯箱子裡,藏在我們為客人準備的所有寢具的最下面。這些寢具都還沒有拆包,不太可能會被拿出來用,我知道羅伯特不會找到它們。蘇菲早已用她驚人的廣泛交際網絡幫我建立了一個假的身份信息和一個銀行帳戶,因為所有的交易都是在網上進行,操作起來非常簡單。
但一開始卻不順利。我的決策都是基於短期信息,沒有真正做過前瞻考慮和計劃,我意識到需要從整體上來考慮經濟形勢。通過運用學到的知識,加上自身的努力,我的決策開始成熟起來。一開始投進去的四千英鎊頃刻間就化為烏有,但最終我還是找到了竅門。我開始平衡風險,情況漸漸有了起色,但錢差不多都用光了。害怕的心理又讓我變得過于謹慎。我開始賺錢了,速度卻太慢,於是蘇菲又借了一萬英鎊給我。如果失敗了,我可能永遠也還不上這筆錢。我要賺到足夠的錢用於逃跑,也要找到自信心,相信自己將來能繼續賺錢,因為必須要讓羅伯特永遠都找不到我們。
如今我做到了。我自由了,感覺一直以來將我們的身體和思想緊緊束縛的夾具仿佛鬆開了。我晚上終於可以睡上安穩覺了,漸漸地不再每兩三個小時就醒過來去查看孩子們是不是還在原來的地方,還是安全的,還在我的身邊。現在已經過去兩周了,我們很好地隱藏了行蹤。孩子們都很好,他們很好地適應了海島上的生活。現在我在家裡教他們學習,但我希望不久以後他們就能和其他孩子一起去上學——等到他們習慣了新名字以後。
一開始當我讓他們從書上、電視上選出他們最喜歡的角色的名字作為自己的名字時,他們覺得很好玩。這些本是我們度假時用的名字,但他們堅持用了下來。現在比利成了本,弗雷迪成了喬治——這可能是最艱難的選擇,但他才四歲,我覺得我們無須過分擔心。賈茲成了金妮,她很想選擇赫敏,但我讓她從《哈利·波特》里另選一個名字,因為赫敏這個名字太容易被人記住了。金妮是羅恩·韋斯萊的妹妹,在賈茲眼裡一定也是一個很酷的人物。我現在是林恩。我本來想選一個更有異國情調的名字,但林恩這個名字很簡單,就像麗芙一樣,用起來很自在。
也出現過幾次孩子們在家裡使用假名的危險情況,但羅伯特從來都對他們不太上心,他可能把這種情況看作是孩子們正常的犯糊塗。還有一次奧爾德尼島的刺蝟出現在電視節目裡,賈絲明臉上的恐懼表情明顯露了馬腳,真是可憐的孩子。但我覺得羅伯特應該沒有注意到。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不論我選擇哪裡作為我們的新家,我們都要在最後逃過去之前提前過去旅遊一下。不論我們怎麼改變外貌,如果一個女人獨自帶著三個孩子突然出現在那裡,一定非常惹人注目,所以我們提前來旅行了兩次,儘可能讓別人看到我們。到最後警察不得不通報我們失蹤的消息時,他們將找不到我們的照片,這裡也沒有人會覺得我們是新來的。
孩子們並沒有問很多問題。比利——不,我應該叫他本——問我為什麼要把我在新家裡的臥室裝修得跟曼徹斯特家裡的臥室一模一樣時,我不能告訴他實話,但也不想跟他們說謊,於是說這是為了讓這棟房子更有家的感覺。現在這個階段已經過去了,但上個禮拜的七個晚上,我都要躺在床上,假裝是在曼徹斯特的家裡,跟羅伯特視頻通話。我等不及要把這房間撕得粉碎,把每一個紫紅色的墊子都換掉,這是我噩夢中經常出現的顏色。明天我就去弄一個大箱子,把每一件標誌性的家具全都塞進去,讓它們離開我的視線。
我甚至得把一個房間裝扮得看起來足夠平淡無奇,變成一間典型的家庭旅館,裡面必不可少地放著一對帶圖案的靠墊——顏色既不能太男性化,也不能太女性化,是一種很漂亮的淡藍色——按照某一個特定的角度靠著枕頭放著,床的後三分之一處放著匹配的床旗,上面高高地堆放著摺疊得整整齊齊的乾淨毛巾。我知道跟羅伯特視頻的時候,他會要求看看房間四周,透過窗戶看外面的景色,幸虧我能給他看看一長溜沙灘。這裡沒有東西會讓他覺得我是在安格爾西島之外的其他地方,甚至連一輛雪糕車都沒有,只有一段長長的明亮的白色沙灘。他要確保每一件東西都是它應有的樣子,我選擇了一個很好的偽裝地點。羅伯特從來沒去過凱邁斯海灣(位於安格爾西島北部。),他看不出差別。
孩子們不敢相信會這麼幸運地每天都生活在離沙灘這麼近的地方,而不是僅僅在假期才可以這樣,這一點讓他們把其他所有事情都拋之腦後。他們可以享受三到四個月這樣的時光,直到冬日讓一切都黯然失色,也許到時候我就可以把他們送去學校了,但目前我還不知道。只要有羅伯特在地球上存在,我就不敢確定我們是安全的,因為他明確地表示過,他沒有準備好過沒有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