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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是什麼讓我意識到不能這樣生活下去,大概是從聽其他等著接孩子放學的母親說話開始的。她們嬉笑逗樂,用粗魯的言語評論各自的丈夫,說他們是懶蟲、足球迷或是邋遢鬼。她們說話的時候眼睛裡總閃著愛的光芒,我無法加入。我想不到任何可說的事,除了“他監視我”,我知道這種話聽起來會是什麼樣子。
我決定要跟羅伯特談一談,告訴他我是一個冷漠無情的人,他值得擁有更好的人,一個跟他關愛珍惜我一樣關愛珍惜他的人。我記得他問我那孩子們呢?如果我冷漠無情,那是不是說我對他們也都沒有感情?這是一個很傻的問題。我的孩子都是我的命,我疼愛他們身上的每一個細胞。他怎麼能問這個問題呢?他說這說明我不是沒有愛的能力,只是沒辦法去愛他。這就是問題所在嗎?我是沒辦法愛他,我知道這一點。但我怎麼能告訴他我想要離開他呢?我不能。最後我們一笑了之,斷定這是我生理期前的反應——這是唯一一個看起來能被男人照單全收的理由,他們根本不明白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再也沒有提起過這件事,但羅伯特開始談起下一次度假。他說他還想再去一次安格爾西島上的南棧燈塔,還跟我回憶起我們之前去過的那一次。我不知道他要說明什麼,直到突然回想起那件事——我記得當時我們站在一個懸崖邊上,羅伯特對我說有一個人從那裡跳下去喪了命。他把那裡稱為“完美的死亡之地”。想起那一天,我感到一陣寒意,仿佛有陣冷風從房間裡呼嘯而過。
我們又繼續掙扎著過了幾個星期,但後來羅伯特上演了大師級的表演,把我的孩子帶走了。失去他們的那幾個小時真的是太可怕了,不知為何我覺得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我早該預想到會這樣,羅伯特對警察說我早就知道他把孩子們帶走了,一定是我忘記了,但這僅僅是他要摧毀我神智的開端。學校,其他孩子的母親,一張讓他確切掌握我所有行蹤、定期更新的日程表的必要性——他毫不猶豫地把這件事告訴了我的醫生、學校的老師、孩子的衛生隨訪員,還有社工。我開始意識到如果我申請離婚,他可能會讓我因明顯的不可預測性和不穩定性而無法將孩子們留在身邊。他正在積累證據,簡直太聰明了。他讓我陷入困境,確保我如果離開他,也將永遠失去孩子。
我被困住了,覺得完全軟弱無力。我繼承的遺產全都投進了我們家裡,沒有辦法拿到錢,這就意味著沒有辦法逃跑。我被凍結了,癱瘓了,開始有了惰性,有幾個星期我感覺到倦怠正重重地把我拖垮。
如果說我之前認為他在監視我,那現在的感覺就像我是顯微鏡下的一隻變形蟲。被人監視這件事的古怪之處就在於你不會總知道自己正被監視,但不知為何,你都能感覺到。
50
湯姆端著兩杯咖啡剛走進專案室,電話就響了起來。貝基弓著身子坐在辦公桌前,烏黑的頭髮垂下來搭在臉上,但湯姆還是能從她緊繃的身體判斷出是有什麼壞事發生了。她正在打電話,直到他一邊兼顧手上的兩個杯子一邊從口袋裡拿出手機來,才發現她要打給的那個人就是他自己。
“貝基,我在這兒。”他說道,沒有接起電話。
她猛地抬起頭,烏黑的雙眼裡充滿擔憂。
“出了什麼事?”他問道,同時抓了把椅子在她對面坐下,推給她一杯咖啡。“你看起來像見到鬼一樣。”
“我剛剛接到一個在根西島經營船運公司的人的電話。他們提供往來海峽群島的渡輪服務,包括奧爾德尼島。他打電話給我是因為他看到了報導奧莉維亞和她的孩子的一段新聞,以及她的丈夫也失蹤了的後續報導。”
湯姆有一種災難將要臨近的不同尋常的感覺。
貝基點了點頭,確定湯姆已經領會了她話里的含義。“今天早上他把羅伯特·布魯克斯送到了奧爾德尼島。”
湯姆立刻站了起來。該死的,他已經找到她了。湯姆匆匆喝下一大口咖啡,做了個手勢讓貝基跟上,一把抓起放在辦公桌上的鑰匙和手機,朝門口快步走去。“拿上你的東西,貝基。一定要帶上有照片的證件。我們在路上把所有事情都理清楚。”
他知道貝基不會浪費時間問問題,她拿起放在自己桌旁地板上的公文包,打開後往裡面胡亂塞了一些文件和手機,同時轉過頭喊道:“尼克,給我們訂兩張從曼徹斯特飛往奧爾德尼島的機票。安排最快的那班,訂好後給我打電話。”
他們還不知道航班的時間就跑了起來,如果遲到幾分鐘而錯過了航班,可就太令人懊喪了。
他們跑向湯姆的車子——他的車離得較近。湯姆邊跑邊問有沒有從奧爾德尼警方那裡收到什麼消息。
“有,也沒有。他們還沒有追尋到奧莉維亞的下落,但如果羅伯特也到了奧爾德尼島,我們就可以十分肯定她一定在那裡。如果她在哪個地方租了房子,那一定是私人的租賃交易。好像還沒有人看到過他們三人,也沒人聽過他們的名字,但她是個聰明人,一定把名字全都改掉了。”
湯姆知道確實如此。如果他是奧莉維亞,就會在四月份還沒有人在追尋她的時候故意讓那個地方的人都看到她,而如今就要相對保持低調,不做任何引人注意的事,還要確保孩子們不符合任何描述。當然,照片關係重大,她十分清楚,所以在離開之前毀掉了所有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