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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話說得如此地綿長,如此地悲戚,如此地絕望——夏天不管不顧地撲了過去,跪在嚴浩的面前,淚水如決堤的江水滾落在了嚴浩的身上。
嚴浩摸索著伸出手,他的手與夏天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在深深地凝望中,夏天看到了過去的蔣伯宇——他穿著足球服在風雨操場上馳騁、他和她一起在食堂談笑、他懷抱吉它吟唱著只寫給她一個人的歌……時光一瞬,三載已去。夏天的心此刻痛如刀絞。
她怎麼能想到蔣伯宇生前愛得痴狂,死後還愛得如此淒涼絕望?
她怎麼能想到蔣伯宇生前重擔無數,死後還千結縈心不止不休?
她怎麼能想到蔣伯宇不僅留給了她回憶,死後還留給了她一顆溫暖的心?
她越想越心酸,臉上已是淚淌成河——她不要再是那個堅強的何繼紅傲氣的何繼紅自負的何繼紅,她不要再習慣理智習慣矜持習慣拒絕。但她——又想做回三年前的何繼紅蔣伯宇眼中的何繼紅單純如詩的何繼紅。
此刻,夏天的內心像颳起一場巨大的風暴,這風暴摧毀了她三年來為遺忘所做的努力和掙扎。但她不後悔!今天她流盡了三年來該要流的淚。但她覺得應該——那是為愛她的人流的呵……蔣伯宇走時,她並不在他的身邊,她沒有見他最後一面……她在內心深處從沒有真正原諒過自己。
“告訴我,繼紅,你愛他嗎?你會幸福嗎?”蔣伯宇的聲音還是和三年前一樣。
“都要和他訂婚了,還有什麼愛不愛呢。伯宇,我知道……上次也是你救了他。那也是你的血呵。是你的血型。”夏天的眼淚緩緩流了下來。
“該還的,我會還的,繼紅。”
“我知道,是你不收八千塊錢,是不是?加起來是一萬二是不是?你是不是這個意思?”哭泣的夏天已經把下唇咬出了血印。
嚴浩沒有作出任何反應。
“但是,伯宇……你是個好人,你也不能這樣不走呵,這對嚴浩不公平。你知道嗎?”
嚴浩慢慢點了點頭。“是的,都三年了,整整三年了,該結束了吧。我好痛苦。好痛苦啊!”
“那你走啊,伯宇,放心走吧。我們會想著你的……”夏天抬起手,擦拭著嚴浩臉上的淚痕。“你不能這樣,伯宇,你明白嗎?”
“你說的我們,我們,也包括她嗎?”
“她?你指丹陽是嗎?她還能怎樣呢。她不是想有意害你的,她愛你,伯宇。但她害怕呵,她是做錯了,不該那樣迴避現實。三年了,也折磨得她夠苦了。現在,還在精神病院。”
“她真瘋了?”
“真瘋了。最後連學業也沒完成。”
她身後的周一峰在聽到王丹陽真瘋了時,臉色也變得煞白。雙手不住地顫抖。
“周教授,你,你明白就好了。善惡到頭,終有回報。”嚴浩緩緩地說,眼睛卻並不看著周一峰。
周一峰已後退著靠到後面的牆壁。兩條腿也抖得像篩糠。
“答應我,走吧,放心地去吧!好嗎?伯宇。痛苦總要過去。嚴浩不能被,被這樣……他和你當年一樣大呵……他還要學習,還要生活。你走吧,伯宇。”
“我怎麼走啊?我是該走了……這裡不是我的歸宿。我會報答這孩子,在將來。”說完這話,嚴浩長長地嘆了口氣。
“我幫你,我們幫你,好不好?”
嚴浩又沒有了任何反應。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夏天等待著,周一峰等待著。
突然嚴浩抬起一隻手,又伸出一根手指頭指向治療室的窗外。“雲谷寺,慧明。”然後那隻手無力地垂落下來。
夏天和周一峰面面相覷。“你是說去雲谷寺嗎,伯宇?”夏天顫抖著聲音問。
但嚴浩又沒有了任何反應。
在默不作聲地等待了十分鐘後,周一峰說:“好了,可能該結束了吧。夏老師。”
夏天緩緩地退到門邊,臉上還淚痕未乾。
在周一峰的指引下,嚴浩又從催眠的狀態中慢慢地睜開了眼睛。他揉揉眼睛問:“你哭了?夏老師。怎麼樣啊,你見到他了嗎?”
夏天緊抿著嘴唇默默點了點頭。
周一峰拍拍嚴浩的肩膀,嘆口氣說:“你受委屈了,孩子。會馬上好起來的。”
“我,我反正不抱什麼希望了。”嚴浩突然冒出來一句。
“這次不一樣,嚴浩。一定會好起來的!不能再這樣了!”夏天挺堅決地說。周一峰在旁邊點了點頭。
“我只想,小惠兒能夠回來。”嚴浩用極低的聲音念叨著。
出了治療室,三人在外屋的沙發上坐下來。
經歷過這樣的催眠,無論嚴浩,或是夏天老師都呈現出非常疲倦的表情。但在這疲倦中又透露著興奮與不安。
周一峰首先開了口:“夏老師,謝謝你參與啊!事情多少有些眉目了。”
夏天輕輕搖了搖頭。“科學,科學不能解釋的東西真的太多了。”她的臉微微有些紅,可能是為剛才治療室里情緒的失控感到不好意思。“不過,周教授,你聽到了嗎?最後他說了五個字,雲谷寺、慧明。是不是……說問題的解決還得靠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