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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上系統解剖理論課的時候,逢著一個年青的講師又照本宣科,聽得大家實在是無趣。沈子寒坐嚴浩旁邊沒事兒就問他:“怎麼了浩子,天天蔫兒不拉嘰的。”
嚴浩愣了半天,摸摸腦門子嘆口氣說:“我怎麼覺得越活越不是自己了。”
“中邪了吧?大概是那天咱們去解剖教室你把哪路野鬼給驚動了。” 沈子寒說著擠了擠眼。
嚴浩瞪了他一眼說:“其實就是那天去——哼,你以為你的一隻道口燒湍蓯章蛉誦模堪Γ擋簧銜裁矗拖裼兄至α吭諭譜拍閫嵌蘸稀!?br>
“奶奶的,別吃了雞還賣起了乖啊!又裝正人君子了不是?”沈子寒在座位下狠狠擰了一把嚴浩的胳膊。“我可告訴你小子,最近你看起來怪怪的。”
嚴浩突然有些緊張,低聲問:“怎麼怪?”
“臉色發黃,嗓音也變粗了——不過更滄桑更性感咯。”說到這裡沈子寒自己也忍不住要笑出聲來。“還有,就是老說夢話。”
“我說什麼了,你們怎麼沒告訴我?”嚴浩故作語氣平靜——心卻開始咚咚地直跳。
“誰知道你說什麼了,咕咕叨叨的。你別說,你說夢話的時候真不是你平常的聲音。哎喲,都嚇死我們了。”看講台上的老師朝他們的座位瞟了兩眼,沈子寒把頭壓得更低一些。“廖廣志還鬧著說幫你去拿點驅蟲藥呢,他說農村里只有肚子裡有寄生蟲的才愛晚上說夢話。”
嚴浩的臉都有些白了。
又逢著一個周末。晚上王炎炎跑來找他老鄉沈子寒玩兒。
廖廣志和外星仔都出去當夜遊神了。嚴浩哪也沒去,半躺在床上看外星仔的一本快翻成破爛的《天龍八部》,床下電腦桌旁沈子寒和王炎炎用東北話熱火朝天地嘮嗑兒。
沈子寒眉飛色舞地向王炎炎介紹那天他們夜闖解剖教室的經歷,包括中間那些奇怪的響聲和腳步聲也都被他一點不漏地描述了下來。王炎炎說:“我說過那裡鬧鬼嘛。你們這一招別人早都用過了,就是因為聽到看到了一些奇怪的現象,才會有這樣的傳言嘛。”
接著王炎炎話題一轉,對著沈子寒說:“見識過催眠術沒有?”沈子寒搖搖頭說:“只在電視上見到過。”
王炎炎說:“我們剛開了一門醫學心理學,講課的那個老頭子可喜歡講這些東西呢。什麼潛意識啦,什麼特異功能啦,上次課還給我們講過一個滴水殺人的事兒。”
沈子寒一下子來了興趣。“嘿嘿,滴水殺人?講講!”躺在床上的嚴浩也豎起了耳朵。
王炎炎說:“這是講催眠術原理時他舉的一個例子。說是古代的一個國王閒著沒事兒干,想出了一個懲罰犯人的絕招。他讓人把罪犯的眼睛蒙上,用銳器在罪犯手腕上劃一刀——其實也沒真割破。就是那麼比劃一下。接著啊,用一個水桶接著一個皮管兒,讓水從皮管兒里一滴滴地滴到地上的鐵盆里。再告訴那犯人:‘你的血正在一滴滴地流出來,用不了多久你就會慢慢死去。’然後那犯人聽著滴水的聲音,一會兒就氣絕身亡了。”
沈子寒說:“被嚇死的吧?”
王炎炎說:“是啊,也可以說他是被自己的潛意識殺死的。那老頭子說,催眠術就是通過催眠開啟潛意識的能量。去診治現代醫學特別是精神醫學解決不了的問題。”
嚴浩把頭探下來問:“炎哥,潛意識和意識有什麼不同啊?”
王炎炎想了想說:“要按他說的,潛意識的能量之大超乎人們的想像。不過究竟是什麼玩藝兒,我也搞不清楚。上節課他還說,誰想體驗催眠術,可以直接找他。嘿嘿,看他怪裡怪氣的,我估計啊沒人去。”
沈子寒說:“太玄乎了咱不信那個。”接著倆人又扯到聖誕節怎麼過的問題上去了。
王炎炎一直呆到十點半才起身說得走了。一直沒吭氣的嚴浩突然問:“王哥,那個教心理學的老師叫什麼名字啊?”
“周一峰。聽說在老師里還有個外號叫周瘋子。”王炎炎邊開門邊說。“開口閉口最愛提弗洛伊德”。
這天下午看完組織胚胎學的錄像,嚴浩扯著沈子寒說是去找找那個叫周一峰的老師。
沈子寒瞪著眼問:“你還真想去呀。沒聽王炎炎說他有神經病嗎?”
嚴浩說:“那是瞎說。我爸以前是搞神經內科的,在家裡聽他講過心理治療的一些東西。還在他書架上翻到過弗洛伊德的書,像《精神分析學》一類的。說明催眠術有科學道理嘛。我最近心裡一直不舒服你也知道,去請教請教他吧。”
沈子寒想了想說:“得,回報你一次。算是捨命陪君子吧。”於是兩人白大褂也沒脫就直奔與基礎醫學部相鄰一條大道的臨床醫學部大樓。
在臨床醫學部大樓最頂層的心理學教研室,他們很輕鬆地見到了周一峰——醫科大的醫學心理學教研室主任。而他所在的教研室大概是全校最小的教研室了,算上周一峰只有三人。另外兩個都是剛分來不久的中科院心理學研究所的女碩士。
周一峰頭髮灰白,額頭還有三條極深的皺紋。人卻是極瘦,有著深凹下去的眼睛和帶點兒鷹勾的鼻子。精神矍爍,一時半會兒很難判斷出他的真實年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