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拉閱讀上一章

第166頁

    這就是在愛了,荳蔻年華的少女,每在墜入情網的辰光,便總有這樣的情緒在滋生澎湃——燕鐵衣懂得,他溫和的笑笑,沒有說話。

    羞澀的低下頭去,江萍怪難為情的道:“你不會取笑我吧?燕大哥……”燕鐵衣平靜的道:“摯情摯性的流露,乃是最坦率又純真的,沒有虛偽,沒有矯飾,充滿了赤子的無邪,童稚的不欺,這沒有什麼可笑的呢?”

    江萍道:“我怕我有些忘形了。”

    燕鐵衣道:“真情的宣洩,才會忘形!”

    江萍細細的道:“燕大哥,我真是會這樣呢?覺得你越來越好,越來越可親。”

    笑了,燕鐵衣道:“是麼?但願你會永遠這樣感覺下去,把話說得如此中聽的人並不很多,相反的,有些人更視我如豺狼虎豹,避之唯恐不及呢。”

    江萍不解的道:“怎麼會?你是一個這般忠義無雙又至情至性的人。”

    燕鐵衣道:“其實,在某些環境或形勢之下,我並非如此,有時候,自己也會迷惘於本質的趨向了。”

    江萍了解的道:“人總難得十全十美的,燕大哥。”

    吁了口氣,燕鐵衣道:“不錯,十全十美就是超凡入聖了,那樣未免有失於人生的樂趣呢!”

    江萍若有所思的道:“燕大哥,你曾說過,要我們彼此間再多了解些日——我想,你還是在我們這裡多逗留一段辰光,不必太久,相信我們就會非常了解相處了,其深度,足以使我們的情感做更穩定的延伸。”

    又繞自這個老題目上了,燕鐵衣溫婉的道:“我會回來的,江姑娘,我不是一個沒有責任感及素性放浪的人,你必須諒解,我不能為了自己的私事而不顧整個組合的利益前提,我已出來很久了,但我會儘量在府上盤桓下去,直到我認為——無可再留的時候,這個時候的到來由我決定,那時,你要相信我已做了最大的寬限了。”

    沉默了一會,江萍終於點點頭:“燕大哥,只要你記得你說過的話!”

    燕鐵衣正色道:“我說過的,便不會懷疑。”

    兩個人走得很慢,現在,他們已來到街邊,只要再繞一個彎,便可望見江字府第的大門了。

    燕鐵衣問道:“今天在河邊發生的事,要不要對令兄提起?”

    江萍道:“要告訴大哥,易家太欺侮我們了,大哥以前總是勸我忍,忍,忍,現在可好了,再忍下去他們甚至不把我們當人看!”

    燕鐵衣道:“這一次給他們的教訓,應該可使他們警惕自重一個時期。”

    哼了哼,江萍悻悻的道:“只怕不一定,燕大哥,這些人除了死皮賴臉,恬不知恥以外,更是心胸狹窄,睚眥必報,這次吃了虧,他們不會就此善甘罷休的!”

    燕鐵衣道:“如果再有下一次,他們的結局就更不會愉快了,我並不喜歡流血,但盼他們不要迫我無從選擇!”

    江萍道:“我倒希望他們在你劍下狠狠再受教訓,燕大哥,我今天還是第一次見你出手,好精湛凌厲的劍法,只見光閃風寒,幾乎連你那柄劍是個什麼樣子我都沒看清,燕大哥,你在劍術上一定經過長久的苦練吧?”

    燕鐵衣笑道:“不止是苦練,早年為著劍,恨不能把身軀與劍鋒融為一體,我已不僅是在練劍,更等於在‘迷’劍,往往心神意念,也在和我的劍交會通靈,你可知道?劍是活的,竟也有魂魄,有精髓!”

    江萍睜大了眼,吶吶的道:“當真?”

    燕鐵衣頷首道:“在你練劍練到我這種境界時,你也就會有和我相似的感覺了!”

    江萍訝聲的道:“好奇妙,燕大哥!”

    燕鐵衣道:“這也是一種情感的交流,江姑娘,依戀與愛悅的發生,並不僅限於人和人之間,只要是和我們相倚長久而密切的,不論是對象抑或其它鳥獸昆蟲,都會產生情感,有時候,這樣的情感,甚至駕凌對人的情感之上。”

    江萍忙道:“我怎麼沒有這樣的經驗?”

    燕鐵衣道:“那是因為在你所接觸的環境裡,沒有此等機會的緣故。”

    咬咬下唇,江萍道:“燕大哥,你的想法有點怪!”

    燕鐵衣莞爾道:“並不怪,這也是人性的一種。”

    他們已走到這條僻靜的街道轉角處,沒有多遠,便到家了,江萍以右手握拳輕捶著左肩胛,笑道:“不曉得燕大哥還有這麼些獨特的見解,往後,我一定要多聽教益,請你開導指點了。”

    燕鐵衣微笑道:“怕你當作謬論厥詞,越聽越覺得我精神不大正常!”

    江萍也有趣的笑了:“怎麼會!”

    街上一條窄小的橫巷裡,有一陣低弱的哭告聲隱隱傳出,這低弱的哭告聲似在強行抑制著,因此,要去近了才聽得到,江萍的笑語突然噎住,她已經發覺橫巷傳出的聲音了。

    燕鐵衣淡然問:“有什麼不對?”

    站住腳步,江萍朝巷中一指,悄聲道:“巷子裡似是有人在哭泣,燕大哥,你沒聽到?”

    燕鐵衣靜靜的道:“我聽到了,這有什麼奇怪的呢?人間世上充滿悲歡離合,喜樂哀悲,無時無刻不有人哭泣。”

    江萍嬌嗔道:“看你說得這麼輕鬆,燕大哥,你平時標榜行俠仗義,難道次次都要人家主動到你面前央求你,你才肯管?”

    燕鐵衣道:“打抱不平也要看環境與時機,江姑娘,天下的不平事太多,但性質輕重大有不同,豈能事事都管!巷子裡的這一位,可能只是受了點小委屈,獨自躲在僻靜處宣洩一下積鬱也未可定,我看我們就不必驚動他了。”

    側耳靜聽了片刻,江萍道:“這個哭告的聲音十分蒼老,似是個老人在央求著什麼!”

    燕鐵衣耐著性子道:“大概是個受了媳婦怨氣或者和老伴剛吵完嘴的老頭兒,在那裡自言自語!”

    江萍吶吶的道:“不對,隱隱約約的還像有其它的聲音……似是在叫罵或恫嚇。”

    不錯,江萍說的都對,燕鐵衣又何嘗沒有聽到?但他的麻煩業已夠多了,不到萬不得已,他實在不願意再往身上攬事,原想打個“馬虎眼”含混帶過,那知江萍這妮子卻興起惻隱之心來了。

    燕鐵衣忙道:“約莫街坊吵架,鄰居鬥氣,江姑娘,這些雞毛狗皮的小事我們又何苦去湊熱鬧?快回去吧。”

    江萍祈求的道:“我們要過去看一下,假若沒什麼事,盡可離開,我怕不是像你說的這麼簡單。”

    燕鐵衣遲疑的道:“光天化日之下,又在街巷之中,不至於會有什麼大不了的問題!”

    江萍殷切的望著燕鐵衣,就是不肯移步:“去看看嘛,燕大哥,你想……一條深幽僻靜的巷子裡,一個老人在哀告著,有人的聲音宛似脅迫著老人,此情此景,頗不尋常,我們如果想到不顧,說不定便因我們的疏冷而釀成某樁慘事,我們原可挽回的都任其發生,這就會使我們難以安寧了。”

    燕鐵衣嘆了口氣:“大概因為我在這裡,你的興致與膽量都大為增高了!”

    江萍老實的道:“這確是原因,另外,我們也都有著一顆俠心,可不是?”

    燕鐵衣無可奈何的道:“好吧,進去看看再說。”

    欣喜又振奮的伸手拉著燕鐵衣往巷子裡奔去,江萍輕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一位見義勇為的好人!”

    搖著頭,燕鐵衣道:“希望你待會還笑得出來!”

    這條橫巷相當之長,且曲折幽深,兩個人隨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迅速奔近,在一扇栽著兩株柏樹的紅大門前,果然發現一個六旬左右,白髮蒼蒼的乾瘦老人,正跪在地下哀哀哭泣。

    老人穿著一襲寬大陳舊灰布長衫,正對紅門跪著,滿面涕淚縱橫,而且額角面頰等處,烏青瘀血,他一邊哭,一邊蒼啞悲切的在央求:“求求你們……放了我的孫子……她還協…還不懂事……我造的孽已經夠了……不能再讓我孫子他們受罪……求求你們礙…我欠你們的債會還給你們的……只求你們把我孫子還給我!”

    原來緊掩的紅門突然啟開,兩個腰粗膀闊,斜眉瞪眼的漢子跨了出來,其中一個惡狠狠的咆哮:“黃老頭,你他娘是真正不想活了?從你跑來這裡嚎啕,業已個把時辰有餘,方才一頓狠揍,居然當打你不夠,娘的,你把這老骨頭還當是銅澆鐵鑄,以為我們拆你不散!”

    老人以額觸地,“冬”“冬”“冬”叩了三個頭,嗚咽著道:“二位大哥……我在這人間世上,唯一的親人便只剩我那小孫女……我欠你們的賭債自當連息奉還……求你們放了我那孫女,我已是風燭殘年的光景,可不能為了我這老糊塗造的孽,害了她一輩子礙…”說話的漢子重重唾了一口,罵道:“說得倒比唱的還好聽,還?你他媽拿什麼來還?就憑你那一間茅棚,兩把破被絮,沒有錢那個叫你來賭?混充大爺充到我們頭上來啦?你進場子下注的辰光,我們哥兒侍候你像供奉祖宗,豈知不上三兩注你就輸脫了底,早知你是這麼個空心佬倌,娘的,當初就不該准你進場子才對,活該我們兄弟看出了眼,蹶著屁股巴結了老久,都他奶沾來一身霉氣!”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已經是最後一章了 »

第166頁

你剛剛閱讀到這裏

返回
加入書架

返回首頁

書籍詳情 返回我的書架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