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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飄雲的熱情是感人的,他與屠長牧見過之後,又叫來狼妞引介:“這是我的么女,也是我唯一的一個寶貝丫頭,叫白媚,因為過於潑野,便得到了一個封號──狼妞……”屠長牧笑了,眼前的白媚真是媚,烏亮的大眼睛眨呀眨的,額前的留海溫柔的覆蓋著她白皙的前額,瓏鼻櫻唇,是如此的文靜秀美,那有一絲半點的野氣?稱她“狼妞”,未免太不可思議。
白媚慧詰的笑了起來:“屠叔叔,我看起來並不像我爹說的那麼不堪領教吧?”
屠長牧笑道:“姑娘秀外慧中,大家風範,白老是替你謙貶了。”
大家非常愉快的進入客堂落坐,這間客堂布置得十分簡樸,稍嫌狹窄了點,但如此卻氣氛更融洽,有股子說不出的溫暖意味。
等白媚端上茶來,白瓢雲單刀直入的問:“我說燕老弟,這趟出來,準是另外還有事吧?”
燕鐵衣道:“瞞不過白老,確是有了點紕漏。”
等把陰負咎失蹤的事情講完,燕鐵衣即閉上嘴,只是望著白飄雲。
呵呵一笑,白飄雲道:“你這個小人精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是要問我那‘老鬼河’,及‘大王廟’到底在什麼地方,以及如何去法,嘿!”
燕鐵衣笑道:“白老高明,白老足跡遍天下,見多識廣,想能指點一二?”
白飄雲撫著短短的白鬍子道:“算你問對了人,你說的這兩個所在,我全知道,並且都去過。”
精神一振,燕鐵衣忙道:“還請白老示知。”
白飄雲緩緩的道:“那‘老鬼河’,是陝邊‘石鬼河’的一條支流,自‘定邊’指向‘白於山’一腳,總共也不過百多里長,河道彎曲狹窄,河床滿布峭岩尖石,因而水勢湍急,宛如奔馬,勉強行得那種蚱蜢小舟,卻也是驚險萬狀,非有極精的馭船技術,不敢輕言嘗試,‘老鬼河’唯一值得稱道的,只是水色碧淨清涼,坐在河邊岩石上,倒可濯足取樂……”燕鐵衣笑了笑,啜著茶,等候這位鶴蹤廣被的老人繼續說下去。
頓了頓,白飄雲又接著道:“經‘石空堡’,出長城,繞賀蘭山下,穿過‘勝格里沙漠’部分,就是‘古蘭泰鹽池’了,‘大王廟’便在鹽池西去七八里路的地方,那‘大王廟’,乃是一個地名,實際上只是個荒涼的小村子,幾十戶人家散落附近,牧著些瘦馬弱牛,種一點乾癟的雜糧,過著半牧半農的生活,苦得很……”屠長牧道:“然則一提此地,白老便知,是否這個‘大王廟’還有著某些與其外貌並不相稱的古怪?”
點點頭,白飄雲道:“不錯,屠兄問得好;‘大王廟’只是窮鄉僻壤的所在,半點不起眼,邊陲大漠之中,盡有比這地方值得一提的勝處,可是‘大王廟’三個字卻會使得當地的人們聞而色變,噤若寒蟬,其原由,乃是‘大王廟’本身雖不足論,當地的一個‘黑圖騰教’卻大大的有名,‘黑圖騰教’的大教壇便設置在‘大王廟’靠外的一座小山崗上,一般人稱它是‘血殿’……”
屠長牧不解的問:“血殿?”
白飄雲低沉的道:“是的,‘血殿’,‘黑圖騰教’相傳是源自喇嘛紅教的支脈,因為創教人的思想行為太過偏激,不容於喇嚇紅教的教規,乃另行開宗立派,創立教壇,以縷雕於一隻巨大烏木圓柱上的周天下七十二尊正邪神魔之像,為崇拜之宗,相信天地萬物皆有司管之主,相信輪迴之說,更奇異的是對神魔的崇敬一視同仁,但凡遇上他們認為是各類事物司管之主,則不論正邪,無分鬼神,照樣頂膜祈禱,行禮如儀,且不戒殺生,注重睚疵之仇,他們以為人或其他生物的生死存亡,俱乃早經註定,該殺該死是命里如此,起因只是到達結果的過程──易言之,要一個人死,是主司生死之神的意思,他們下手僅是做為神鬼的工具而已──”燕鐵衣與屠長牧全神貫注的聆聽著,很奇妙的,他們都有著共同的連想──一種並不愉快的連想,他們覺得,陰負咎失蹤的事,可能會和這“黑圖騰教”有所牽連。
白飄雲又在繼續往下說:“他們非常注重報復,他們深信人的精神寄附於靈魂,而一個非自然死亡的人,其精神必然背負著極大的痛苦而連累靈魂不得安息,解脫痛苦的方式只有以相同的手段還報於造成不幸結果的對方──若是人的因素便殲除此人,若是物的緣故則毀滅此物,他們認為如此才能令死者擺脫煎熬,直趨極樂,他們這樣做往往還有一個儀式,就是將報復的目標攜回死者的靈前或墓前,在祈告聲中才加以滅殺,這種儀式很恐怖,乃集祭禮、神儀、魔舞之大成,卻更為殘酷。”
客堂中沉默著,好半晌,燕鐵衣才不自然的笑了笑:“白老真是見多識廣,像這類稀奇古怪的事,我連聽也沒聽過,白老卻如數家珍,娓娓道來,卻是令我大廣見聞了!”
搖搖頭,白飄雲道:“‘黑圖騰教’這個邪道,還是不要見識的好,我只領教過一次,就永不想再和他們發生牽連,若不是你今天問起,我實在忌諱重提,燕老弟,那次之後,害得我不停的做了幾個月惡夢!”
屠長牧道:“白老怎會對這個教的內容知得這樣清楚?”
嘆了口氣,白飄雲道:“我一個老友的兒子,也不知怎的投入該教,三年前,我有事經過‘石空堡’,碰巧遇上了他,這孩子那時倒像著魔未深,對我仍然一派親切誠敬,或許為了眩耀他有我這麼一個徒具虛名的長輩,也可能要顯示他當時的場面,就堅邀我去‘大王廟’和他們教中的首要們見面,這一去,剛剛遇上了他們所謂的‘解靈大祭’簡直就是屠場般的屠殺現場,不同的是屠殺的對象並非畜牲,乃是活生生的兩個人,他們以一種極其可怕的手法殺死那兩個人,進行中再配以尖厲的樂器與悠長的祈告聲,加上受害者的慘號,我的天爺,真叫人一輩子忘不了!”
燕鐵衣沉沉的道:“未臨其境,亦可體會。”
白飄雲神色蕭索的道:“事後,他們教中,對我倒是相當客氣,款待有加,順便又同我灌輸了一些他們篤信的教義,我呢?可是如坐針氈,勉強敷衍了一陣即匆匆離開,我那老侄子送我出十里之外,臨別我只告訴了他一句話──‘早思脫身之計吧’!”
燕鐵衣又喝了口茶,目光凝聚於牆上的一點,其實他腦中在想著事,任什麼也沒有看。
這時,屠長牧又開了口:“白老,那‘老鬼河’可也有著相同的怪異之事?”
沉思了片刻,白飄雲道:“倒是未曾聞及,我說過,那只是一條百把里長的窄河而已。”
屠長牧道:“如果我們要找尋什麼,循河而下,大概也費時不多吧?”
白飄雲道:“不錯,一天功夫,盡可搜遍兩岸。”
忽然,燕鐵衣問:“那‘黑圖騰教’,白老,他們教中之人可皆身懷武功?”
白飄雲道:“不但個個勇武矯健,似且更多高手,至於功夫深淺,路數如何,因為沒有看到他們比劃,顯露,所以難下定言,然則他們教中所謂‘聖主’,‘四法師’,‘五接引’等首要人物,皆是精氣內蘊,目光如電,舉止之間沉穩雍容,看來俱非等閒之輩。”
燕鐵衣道:“白老,可知道這‘黑圖騰教’約有多少教徒?”
白飄雲道:“這就不太清楚了,但光在那‘血殿’內外出現的,約莫就有數百人上下;燕老弟,我認為這個邪教的人數絕對不會太多,一則它的知名度不高,二則人具良知者眾,甘於苟同他們那種怪誕教義的倒底只屬少數。”
微微點頭,燕鐵衣道:“白老所言極是,設若此等怪異殘酷的邪魔外道也能廣為流傳,豈非是人心大變,永無寧日了?”
目光憂慮的望著燕鐵衣,白飄雲道:“燕老弟,方才我已盡告所知,可對貴組合陰大執法失蹤之事有所補益?”
燕鐵衣拱手道:“承指迷津,白老料亦有所憂慮?”
屠長牧急道:“魁首若是肯定負咎失蹤之事與那‘黑圖騰教’有關,則關連何來?而佟雙青的出現又代表了何種義意?”
燕鐵衣從容的道:“目前我還不能把這些因由連貫起來,做一個和事實相符的解釋,但從業已發生的狀況析論,佟雙青必然已投入了那‘黑圖騰教’,或是至少與他們有了勾搭;陰負咎懲罰過佟雙青的父親,子報父仇,佟雙青有他自認為足夠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