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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金剛似的大法師聲如洪鐘般道:“其他的人呢?”
達心法師低聲的道:“恐怕凶多吉少,阿難八修四名弟子,大約全墊進去了。”那大法師斑白雜花的倒人眉往上軒動了一下,粗暴的這:“為了誘這孽障入殼,我們的犧牲倒是不小!”
嘿嘿冷笑,三法師道:“也沒什麾,早死早轉世,說不定也是他們的福氣,只要將這個畜牲逮住一併獻祭解靈,就足夠補償損失而有餘了!”
這兩位法師,一口一個“孽障”,一句一個“畜牲”不由聽得燕鐵衣心火頓熾,怒氣上沖,但他卻仍能壓制,表面上再展露出那等可愛的笑壓來———如童稚般純真無邪的笑魘。
那三法師怒喝道:“看這該死的畜牲,他居然還在嘲笑。”
大法師的一對牛眼死瞪著燕鐵衣,惡狠狠的道:“你笑吧,孽障,趁你還有一口氣在的時候,你不妨盡情多笑,我包管你笑不長久了……”輕輕旋動著“太阿劍”的劍柄,燕鐵衣神態安詳的道:“閣下是黑圖騰教的大法師?”
銅鈴般的巨眼暴睜,那黑金剛雷鳴也似的道:“你不知道本教的首座大法師就是我?”
燕鐵衣道:“閣下這麼一說,我自然就拜識了,嗯,達天,上達天聽,這個法號起得頗有幾分意味。”
達天法師大喝道:“你懂個屁!”
笑笑,燕鐵衣一指那斑頂的三法師:“大法師叫達天,二法師可能稱達地,三法師叫達人,四法師順法成章就乃達心了,我說達天大法師,我猜得可對?”
達天大法師兇橫的道:“你說得不錯,但這並非表示你有什麼過人的聰明,只要稍有幾分知識,誰也編排得出來!”
燕鐵衣道:“大法師,在你們動手對付我之前,我有個問題,是否可以提出來請教?”
三法師達人叫道:“不用和他多羅嗉,大法師,我們且先做翻了這畜牲再說!”
達天法師揮了揮手,道:“你要問什麼?”
燕鐵衣笑容可掬的道:“我想請教——我的屬下陰負咎如今可還活著?還是業已被各位解靈了?”
達天法師突然大笑:“問得好,姓燕的,我可以告訴你?那姓陰的孽障已經進入格騰里沙漠正往大王廟方向押送中,但他一時半時還死不了,因為他得等等——”燕鐵衣道:“等待什麼?”
笑得更狂更響了,達天法師指著燕鐵衣:“他在等待你們,尤其是你,姓燕的,你們要一起獻祭解匾,同轉輪迴,你們不到,他獨自一個人上路豈不太過寂寞?”
點點頭,燕鐵衣道:“原來如此,這樣一來,我可越發要儘早趕去了!”
一拍胸腔,達天法師大笑道:“我們就是來迎接你的,燕鐵衣,很可能到了獻祭解靈那天?便由本大法師親自服侍各位超脫苦海,再證來生。”
燕鐵衣道:“這卻不必了,因為我們對這輩子都還留戀得很,不想這麼快便趕赴來生,如果各位法師汲汲此願,在下我倒一樣可以效勞,由我親自服侍各位法師轉世投胎,只不過歉難保證各位法師下輩子轉或那一類的禽獸畜牲罷了!”
達天法師呆了一呆,一呆之後,又猛的跳將起來,嗔目切齒,石破天驚的吼叫:“好業障,好一個孽畜?好一個打入十八層地獄的惡鬼,你竟敢出言譏誚諷辱本教法師,真正不知死到臨頭,本大法師就在獻祭之前先攝你三魂中的二魂。也好叫你知曉口舌傷人的報應!”
燕鐵衣笑得十分有趣:“說老實話,黑圖騰教真是一個荒唐怪誕的寶貝教,由一個莫名其妙的糊塗教主,率領著一批豈有此理的白痴教徒,妄行那不容於天下教義的罪惡行徑,虧你們似模似樣,奉之如圭臬,真正瘋狂加上無知,達天法師,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憑看你們教中所信奉的那些邪密魔魂來奈之於我!”
達天法師神色大變,語聲並自齒fèng:“燕鐵衣,你馬上就要九雷殛頂,神形俱滅,立時就有諸天七十二神佛,請地九十六魔尊,齊齊道來天兵天將,妖魔鬼怪外加厲鬼怨魄,將你用細仙索,伏魔枷,四鑽馬蹄綁個結實,叫你生死不得,呼救不靈,再以丹爐煉火相炎,用石山重岳而囚,七七四百九十年令你難見天日——”差一點噴出了隔宿之糧,燕鐵衣撫著胸腹道:“達天法師,假設你只想用這套胡說八道來懾伏於我,只怕你就是白費功夫了,我可以受炙,亦或被囚,但卻須要你們自身有此能耐,托諸那虛無飄渺的故端異說,豈非愚蠢得可笑?”
當破空之聲突然裂帛也似響動的一剎那,實質的銳力已經將要接觸到燕鐵衣的身體,他的舌尖尚在字韻上轉動,“太阿劍”已從地面反彈,那淡微的光孤輕眨,“當”的一聲脆擊,達人法師那隻三尺長短,烏黑油亮的焦鋼“穿心竣”便斜斜盪了開去!
黑閃閃的梭影往旁一斜,達人法師身形猝翻,那“穿心梭”竟又在一個翻拐下快不可言的再次反刺而回!
這時,達天法師狂笑如雷;銀光璀燦的大鏈子彷佛一條怪蛇般,兜頭罩臉的卷向燕鐵衣。
晶芒突爆似一個炸碎了的琉璃球,以各種不同的光之組形,挾著尖削凌厲的勁力向四面八方並射彈。“太阿劍”的鋒刃便隱含在這若干不同的光之組形里,既密又強猛。
達天與達人兩個法師分掠向兩邊,而達心法師就在這便刻之間連刀帶人穿剌而至,他的緬刀抖劈若虹。
燕鐵衣的劍幻成了一個大圓,一個以光為外沿,又為襯裡的大圓,寒胄冷焰在圓內交織穿舞,併合成澎湃激涌的青藍異彩。
瞬息里,達心法師的緬刀便像中了邪般瘋狂跳動扭曲,連帶他的軀體也在翻滾拋騰,並且,有密接震耳的金鐵撞碰聲點綴。
達人法師的腳步倏忽踩動,非常怪異的踩動,只見他的兩腳交互錯雜的交移盤走,他的身形便不月思議的有如一抹煙爨般晃閃不定的欺逼進來,更且一連躲開了燕鐵衣的六十九劍!
似乎達人法師的身體果真變得有形無質了。似乎他確然已幻成了一抹煙霧!
燕鐵衣飛快閃移,劍又像屏幕般排列。
達人法師的影子似鬼魅環繞,接般飄忽,又活般輕悠的圍看劍幕之外打轉,總是在劍叉的空閒遊動,在銳氣不及之處進退,好像,呃,他的實體已和空氣融為一片了。
灰頭土臉的達心法師自地下一躍而起,他雙目凝聚,雙手緊握緬刀,緬刀軟軟下墜,像一條死蛇。
責則這絕不是一條死蛇。它仍在微微抖動,仍在閃眩出那樣凜凜的冷芒,顯示出它隨時準備撲噬,而且,將是以致死的一次撲噬。
大銀練當肩一掛,達天法師酷烈的笑看:“姓燕的,密宗迷蹤步”的精妙,你可要好生體驗體驗了—”燕鐵衣沒有出聲,他是在體驗,全神貫注的在體驗,確切的說,他亦已多少有了點心得。
這“迷蹤步”的施展相當奇妙,它是由腳步起落的交替,做看違反力道慣性的移動,不可用尋常的勁勢反應來預測其可能方位,它的變化複雜詭異,速度快如電閃,人一旦踩起這種步伐,就輕靈飄忽得難以捉摸,用這步伐的基本特性,再加上本身的提縱術修為,配合手眼的運用,即可發揮極大的纏敵效果而往往,身法的施展恰當,也是斗殺致勝的要件之一!
不過,“迷蹤步”也有它無法過全的弱點,它能以令敵人分心,可以在出敵意外的角度進展,更能加速其對敵攻擊的閃避,然則,它怕的卻是一個“快”字,只要對方的身手比其步伐運用更快,“迷蹤步”的效驗就要大打折扣了。
現在,燕鐵衣已經查覺了這一點。
他查覺的原因在於他使用的劍幕。
每一劍的刺出只是個別的速度運動,再快也快不過劍鋒的並排成屏幕,刺出的動作是攻擊,是單一的連續,而排列則是防衛,是整體的組合,燕鐵衣發現當他攻擊的時候,對方竟能完全躲避,但當他防衛的辰光,敵人則難以突破,只能在劍幕之外旋轉,這已證明,“迷蹤步”的速度超他的劍刺的速度,卻遜於他劍鋒組合成幕的速度。
挺是,燕鐵衣知道他已找著對方的破綻了,高手相較,破綻的顯露堪堪亦就是失敗的前兆。
燕鐵衣有法子破解對方的“迷蹤步”,他覺得他已勝卷在握。
達天法師又在咆哮:“要快一點,達人,早早搠翻了這廝,我們也趕回去交差!”
達人法師身法越快,“穿心梭”在他手上宛如隨時可以飛出制敵,他冷淒淒的道:“姓燕的只剩招架之功了,看他尚能撐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