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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鐵衣背負雙手,頷首招呼:“各位早哪,我就知道只要找來這裡,便一定可以很快的見到你們每一位,孟季平的宅第寬大舒適,地位適中,正合宜你們聚集磋商,決定行動,這要比分散開來方便得多,也安全的多。”
穆邦冷峭的道:“你說得對,在將你殲殺之前,我們聚住一處,調動進退更為靈便,但如今看來,顯然是我們過慮了,你已主動解決了我們的問題,自行送上門來。”
燕鐵衣笑道:“寒天凍地,我不忍各位勞師動眾的冒著風雪往‘黑蟒山’去找我,所以,我就先來這裡與各位朝面了……”雙目如冰,穆邦陰沉的道:“燕鐵衣,我不知你有多少長處,但至少,你的膽量是足夠了,你竟敢單獨來此,孤身履險——雖然就算你不來,我們也會到‘黑蟒山’挖出你來,可是你畢竟搶在我們前面再一次展露了你的狂妄!”
揚揚眉,燕鐵衣道:“你們動作不夠快,穆邦,若我沒有你說的這麼‘狂妄’,早就逃之夭夭了,卻不一定仍會窩在‘黑蟒山’等你們來敘舊呢。”
冷森的一笑,穆邦道:“別人或者會逃,但你不會,因為你是燕鐵衣,你也是一個固執己見並且硬要證明其正確的人。”
燕鐵衣忽然神色凝重的道:“不錯,我來這裡的目的正是要向各位證明我見解的正確!”
怒喝一聲,孟季平厲烈的道:“姓燕的,你休想妖言惑眾,混淆黑白,再一次強詞爭辯,沒有人會相信你,而你為非作歹,逞惡施暴之後的累累血債,今天便正要你一併清償!”
燕鐵衣安詳的道:“你是作賊心虛麼?否則犯不著這麼急切的想滅我的口呀!”
孟季平形容微變,憤怒的道:“滿口胡說,一派諢言,我孟某人坐正立穩,仰不愧天,俯不怍地,心胸之內光明坦蕩,你這含血噴人的齷齪技倆,豈能蒙惑於智者?”
笑笑,燕鐵衣道:“那麼,你願意留一點時間給我,以證明你‘仰不愧天’‘俯不怍地’的‘光明坦蕩心胸’麼?”
孟季平大吼:“姓燕的,你不要夢想再施什麼陰毒狡計!”
“刀匠”田一英也怨毒的道:“這大廳之內,就是你斷命之所,燕鐵衣,今番你不會再有僥倖!”
被人攙扶著的“釣命竿子”莫恆也嘶啞的喊叫:“和這個目中無人又心狠手辣的狂夫還有什麼好說的?宰了乾淨!”
“大天星”祝尚正亦惡狠狠的狼嚎般吼叫:“只他便是這一切罪惡血腥的禍首,為天下蒼生的福祉,為千萬庶民的安寧,今日縱然血濺三步,頭拋五尺,也斷不能不除此獠!”
嘴裡“嘖”“嘖”幾聲,燕鐵衣十分有趣的笑道:“你們何苦這麼慷慨激昂,更抬出大帽子來壓迫別人為各位賣命出氣?其實說穿了,你們只是在我手上栽了觔斗挨了刀,這般慫恿他人去做犧牲,就大大有失光明磊落的氣度了!”
祝尚正氣得面孔通紅,全身發抖:“燕鐵衣,你這利牙利齒的混帳,真正刻毒尖酸之至——。”
燕鐵衣冷冷一哼:“祝尚正,你掛羊頭賣狗肉,假俠義之名叛經離道,更不是個善類!”
黃袍微拂,穆邦凜然道:“徒爭口舌之利,不是斷仇解怨的根本之道,燕鐵衣,你既然獨闖此地,想必有所準備,多說無益,我們手底下見生死!”
燕鐵衣夷然不懼的道:“穆邦,你有心同我分個長短,見個高下,甚至做存亡之爭,我也一定會奉陪到底,只是,我卻希望你能珍惜你的聲譽,保全你公正清白的人格,不要受人利用!”
穆邦臉色一沉,冷厲的道:“什麼意思?”
燕鐵衣語聲鏗鏘的道:“我便打開天窗說亮話——穆邦,你受邀來此淌這灣混水,想是由於你和祝尚正的關係?”
穆邦森酷的道:“不錯,尚正業已過世的堂姐,曾是我的妻子!”
燕鐵衣緩緩的道:“祝尚正請你出馬助拳,總該有一個名目給你?”
穆邦大聲道:“非常充分的理由——請我前來阻止並制裁一個橫行霸道的綠林凶梟,來殲除那個強攬是非,包庇jian殺罪犯的狂徒?”
浮起那樣一抹金童也似純真的微笑在臉上,燕鐵衣道:“但是,如果事情並不是像祝尚正所說的呢?譬喻,我實際乃為了主持公義,維護真理,而非橫行霸道,目的只為了伸冤直屈,求得真兇,決不是強攬是非,包庇偏頗——在這種情形之下,你豈不是師出無名之外,更背上一口胡塗不明,愚昧魯莽的黑鍋?穆邦,你在白道中成名不易,氣節凜然,是個極有威望的人物,我勸你先分黑白,再見高低,否則,怕你受了那個jian殺真兇的蒙蔽利用,留下千秋臭名尚不自覺!”
穆邦定定的,兩眼如刃般盯視著燕鐵衣,他似要看穿對方的靈魄,看透對方的五臟六腑——他的形色陰沉得可怕,也蕭煞得可怕,但是,他的左右“太陽穴”卻在急速鼓跳,額頭上也浮起了隱隱的青色筋絡。
祝尚正有些怯懼,卻硬著頭皮叫嚷:“姐夫,你不要聽姓燕的胡言亂語,挑撥離間,那犯下jian殺重罪的人,早就明擺明顯的是鄧長,是姓燕的手下,他存心在偏袒。”
“雲里蒼龍”章寶亭也應合著道:“事實俱在,鐵證如山,如何能容他狡辯推託?”
悲喊一聲,孟季平慘呼著:“我那可憐的表妹,遭到如此不幸之後,猶竟有人不能將她放過,橫加阻攔,表妹啊,你屍骨未寒,冤魂不遠,怎不顯靈詛咒那妄圖使你血恨不湔的惡徒?”
穆邦倏然暴喝:“通通給我閉嘴——”
狠厲的望著燕鐵衣,他又道:“燕鐵衣,依你說,真兇是誰?”
燕鐵衣古井不波的道:“不要聽號叫,不要看做作,穆邦,真相是不會被表面上的某些虛偽掩飾所歪曲或抹煞的,徐小玉的事,你不覺得太明顯了?鄧長如若果真jian殺了她,豈會把自己橫擺在現場做招供?而且沒有人證,沒有物證,憑的只是這一干人的片面之詞整便一口咬定坐實,他們能誣陷,至少,我也該有反駁伸辯的權力!”
穆邦揮手阻止了孟季平正待再起的吼叫,他生硬的道:“你認為——真兇是誰?”
燕鐵衣淡淡一笑,悠閒的道:“我說出來,你是否同意給我證實的機會,而不容某些人阻撓攪亂?”
用力點頭,穆邦重重的道:“可以,我用我的聲譽向你擔保!”
燕鐵衣的右臂如劍伸直,食指穩固不移的指著孟季平:“就是他,孟季平,這呼冤喊屈的人,這虛假做作,表面上正人君子,暗地裡陰狠邪惡,貪yín好色,無所不用其極的‘鐵中玉’!”
剎那時,大廳里一片僵寂,一片窒靜,空氣都凝凍了。
突然間,響起孟季平那裂帛似的狂叫:“冤死我了,黑天的冤枉啊,燕鐵衣,你這含血噴人,歪曲事實的惡賊!”
柳殘陽《梟霸》
第六十九章雪冤屈果因不慡
燕鐵衣徐緩的道:“我是麼?抑是你?孟季平,你的表妹屍骨未寒,冤魂不遠,對的,她會顯靈的,顯靈詛咒那慘害了她,又妄圖使她血恨不湔的人!”
孟季平的一張俊臉扯歪扯斜了,他凸瞪著兩隻眼珠,靈著森森白齒,面如死灰,顫抖的指著燕鐵衣:“謊言……古今未有的謊言……你竟敢如此冤裁我……誣賴我……燕鐵衣,你將遭到報應,受到懲罰……你必要為你的昧心之論遭受天譴……”這時,祝尚正忙叫:“簡直是胡鬧,是荒謬,姐夫,你不能……”穆邦冷森的道:“閉上你的口!”
“白財官”趙發魁也嚷嚷道:“這真叫笑話,孟老弟會是真兇?說給誰聽誰也不會信……”連連點頭,章寶亭道:“可不是,這才乃匪夷所思,無中生有的奇觀!”
穆邦陰沉的道:“是你們說話還是由我來說?”
一干人面面相覷,又個個噤若寒蟬,不敢再起鬨了;穆邦向著燕鐵衣,表情凝重又蕭索的道:“燕鐵衣,你這樣指控孟季平,可也有憑據,有反證?”
燕鐵衣斷然道:“有!”
穆邦嚴酷的道:“拿出來!”
燕鐵衣道:“不要忘記你的保證!”
穆邦兇悍的道:“有若五嶽不移!”
燕鐵衣響亮的道:“好——”
他隨即回頭,朝大廳門外,積雪遍地的院落中大吼:“熊道元,帶他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