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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鐵衣道:“這是最好不過的了!”
魏村長反倒著急起來:“算時間,那女人走不了多遠,大當家和崔頭兒備有快馬,早走一陣,緊趕一程包能兜上她的去路,頭碰頭堵她回來!”
淡淡一笑,燕鐵衣道:“希望如此,老哥。”
魏村長又顧慮周詳的道:“二位水囊里可已灌足飲水?乾糧帶得夠不夠?還有馬匹也該加料,一切齊備,就更要得心應手了。”
燕鐵衣道:“不勞老哥,這些,我們早就事先安排妥當啦。”
魏村長忽道:“附近地勢路徑,二位可熟?”
崔厚德搶著道:“包管迷失不了,至少比那丫頭片子要熟悉得多!”
噓了口氣,魏村長道:“這樣,我看就差不多了,那女人十有八九難逃二位的追捕!”
崔厚德笑道:“此去若能擒她迴轉,老魏,你他娘可得記上頭功哩!”
魏村長眉開眼笑的道:“崔頭兒別高抬我啦,我只不過是……呃,略盡棉薄罷了。”
燕鐵衣再次抱拳:“魏老哥,安老丈,多謝一切,就此告辭,他日踵臨貴莊,再圖聚唔吧!”
說著,他轉身大步出門,崔厚德緊跟於後;魏村長一邊相送,一邊猶絮絮不休的提著再請光臨,招待不周等等客套話。安老瞎子也一腳高,一腳低的趕了出來,就在他被門檻絆倒,掙扎著尚未立起的辰光,燕鐵衣及崔厚德二人二騎,早已一陣風也似卷出了“小蝸莊”。
塵土飛揚,映合著垂暮的鬱郁浮靄,遠山近樹,也就同那條蜿蜓的道路一樣蒼茫迷濛了……柳殘陽《梟霸》第二十七章鳥投林一瞥驚鴻快馬加鞭往“小蝸莊”南邊的“錢家集”、“走馬溝”追查過去,但燕鐵衣和崔厚德卻沒再遇上在“小蝸莊”那樣的運氣,這兩個地方全無丁點舒妲的消息,找遍了關係人,結果亦是枉然。
幾乎未曾閒著,二人二騎又連夜朝前奔趕,天尚未亮,業已到了距離“走馬溝”百多里外的“五福鎮”。
這一路上的查探奔馳,真箇是人疲馬乏了,燕鐵衣和崔厚德的模樣不止是”風塵僕僕”,更稱得上“灰頭土臉”啦!
進了“五福鎮”,天還是半明不亮的,晨霧散漫未退,街頭上一片寂靜,靜得出鬼來。
馬蹄聲清脆的敲擊在石板路面上,發出單調、有節奏的“得”“得”聲音,而聲音又在冷瑟的空氣中回應消散,顯得那樣不落實,又那樣茫茫然,好比此刻兩個人的心情一樣。
長長打了個哈欠,崔厚德嗓門沙啞的道:“就算她會飛吧,魁首,我不信她也能飛得這麼遠,這麼快,恁情我們這般趕法也趕不上她!”
臉色在陰沉里泛著一抹灰,燕鐵衣冷冷的道:“要去‘龍泉府’,只有這一條道路可通,除非她寧願冒險攀山越嶺,耗日曠時的另繞大圈子;這條路之外,再無終南捷徑了!”
崔厚德透著乏意道:“往‘龍泉府’固然只有這一條順路,但從山區走雖說要歷經絕壁峭崖,深澗幽谷,過程上艱難得多,卻也相對的容易掩隱行藏,魁首,我看這妞兒十有八九是摸進山里去了,否則,為什麼這一路來都不見人影?”
燕鐵衣道:“也不盡然,一路上我們是馬不停蹄的連夜趲趕,舒妲說不定不似我們這樣急切,只要她隨便在那個地方耽下來歇上一陣,我們就追過頭了。”
崔厚德憂慮的道:“如果萬一她揀了山間小徑去走,可不就錯開啦?”
手指在鞍上的“判官頭”敲了敲,燕鐵衣道:“不大可能。”
崔厚德嘆了口氣:“怎會不可能呢?在她這種風聲鶴唳,糙木皆兵的情況下。”
燕鐵衣懶洋洋的道:“她並不知道在無意中留下了指引我們方向的痕跡,而且,她要活著,在人多的地方比較容易活下去,深山大澤之內,到底活得辛苦。”
體會著主子的話,崔厚德扮起笑臉:“魁首這樣一講,可就透著點意思了。”
燕鐵衣唇角一撇:“你還嫩得很呢,崔厚德,別看你已在道上吃了這些年的冤枉飯!”
打了個哈哈,崔厚德自嘲的道:“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和魁首稱量,屬下我自是相差不可以道里計,但同一般角兒比,嘿嘿,不是我誇口,卻也強上一籌呢,就以狗熊熊道元來說吧!”
燕鐵衣雙眼半合,無精打彩:“謙才受益,崔厚德。”
崔厚德咧著嘴道:“我一向是謙,就怕魁首還不明白我有那多的長處,所以……”燕鐵衣道:“對你來說,我已夠了解了,了解到令我不想再費腦筋啦。”
怕再說下去要吃癟,崔厚德趕忙岔開話題:“魁首,眼下我們要幹啥去?”
燕鐵衣指著街口的一家客棧大門,道:“歇一會吧,在那裡。”
崔厚德笑逐顏開:“真是皇恩浩蕩,魁首,這一身骨架子都快在馬背上顛散了!”
燕鐵衣道:“少羅嗦,敲門去。”
答應一聲,崔厚德放馬先行,搶到那家猶未開市啟門的客棧階前,飛身拋鐙,“冬”“冬”“冬”震天價響的擂起門來。
等到睡眼惺忪,打著哈欠的店小二來開了門,燕鐵衣也已到了,他根本懶得多說話,崔厚德業已叱喝著交待了一切。
開客棧,做的是過路買賣,侍候的人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牛鬼蛇神,無所不包,無所不有,店夥計的眼皮子該有多寬,有多靈?五方雜處的場合,要的就是那一分眼力,燕鐵衣和崔厚德一到,店小二就知道是江湖上的爺們來了,經驗告訴他,這類的人王,最不能得罪,否則,吃不了兜著走都是說輕快了,一個弄不巧有兩條命也不夠墊的;陡然間,他振作精神,顯得十分殷勤,招呼著燕鐵衣與崔厚德進了上房。
這是樓上甬道最前面的兩間相對的客房,倒還清靜明慡,店小二張羅了茶水之後,正待退出,崔厚德已叫住了他。
垂著手,呵著腰,這黃皮寡瘦的店小二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爺,還有吩咐?”
崔厚德打量著店小二,皮笑肉不動的道:“大清早,天只朦朦亮,我們卻在這個不該投店的時間來投店,你是不是覺得挺奇怪的?”
店小二陪著笑道:“這也是常事,爺,出門在外嘛,各人有各人的營生,起早趕晚也不一定把握得准,我們開客店的理該侍候各位,什麼時辰來全都一概歡迎,而且保證賓至如歸。”
吃吃一笑,崔厚德道:“說得好,吵擾了你的好夢,你也不羅嗦麼?”
店小二忙道:“爺客氣,小的那敢?這是分內的事哪。”
一雙環眼睜得老大,崔厚德慢吞吞的道:“夥計,你的大名是怎麼個稱呼法?”
又是迷惑,又是忐忑,店小二神色不寧,提心弔膽的道:“小的姓潘,潘金蓮那個潘,爺就叫小的老潘好了。”
點點頭,崔厚德道:“很好,老潘。”
這位“老潘”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撲通著,卻摸不透對方悶葫蘆里賣的是什麼野藥?他呆呆的站著,黃瘦臉上儘管堆著笑,但笑的味道已經走了樣啦。
崔厚德回頭望了望斜倚在床頭的燕鐵衣,燕鐵衣閉著眼,卻似看得清清楚楚般微微頷首:“就這麼辦。”
於是,崔厚德道:“老潘,我問你一件事,再托你一件事。”
老潘惶惑的道:“爺,你吩咐……”
崔厚德閒閒的道:“這一兩天裡,你可曾見過一個單身女人來投店?二十上下的年紀,白白淨淨的長得挺秀氣,說起話來細聲細語,是一副大家閨秀的風範。”
仔細想了想,老潘歉然道:“沒有,爺,沒有你說的這麼個女人來小店住過,有的也只是客人的女眷,而且模樣也不符。”
“呃”了一聲,崔厚德道:“這‘五福鎮’上,一共有幾家客棧?”
老潘齜著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道:“只有小店一家,爺,這個鎮並不是什麼大地方。”
崔厚德道:“這麼說,如果一般行旅客商要在鎮上投宿住店的話,就只有來你們這家‘平安客棧’了?”
連連點頭,老潘道:“假如鎮上沒有親戚朋友的話,就非得來小店投宿不可,這附近再沒有第二家客棧了。”
笑笑,崔厚德道:“我剛才說的那個單身女人,你若看見她來投店的話,就馬上通知我,老潘,願不願意幫這個小忙?”
老潘不加思索的道:“爺交待的事,小的怎敢不從?爺放心,一定照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