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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連拱手,魏村長又用衣袖拭著額頭上的冷汗,如釋重負:“不敢不敢,大當家與崔頭兒只要能夠體諒,並恕我們的疏失之罪,已是感激無量……咳,這都是我們粗心大意,毫無經驗,方才闖下這樁‘樓子’,也給大當家和崔頭兒憑添不少麻煩。”

    燕鐵衣微微一笑,道:“不必自責,魏老哥,該到手的跑不了,不該到手的也攢不住,倒是有幾項問題,我要請教,並請老哥不吝詳示。”

    魏村長立時道:“還請大當家的垂詢,我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經…”燕鐵衣道:“很好,第一,有關那位姑娘的事,魏老哥是幾時知道的?”

    魏村長忙道:“大約就在二位光臨之前的一個時辰,是安老瞎子親自跑來說與我聽的;在‘小蝸莊’的一般事情,鄉親們都主動來我這裡說,也算是告訴我一聲,有時也請我拿個主意。”

    燕鐵衣道:“那位姑娘臨走之前,可曾表示過要到那裡去?”

    回憶了一下,魏村長搖頭道:“似是沒提過……”燕鐵衣又道:“魏老哥,是否可請你派個人到安老瞎子那裡,去把那個女人換下來的衣裳拿來看看?”  

    魏村長頷首道:“沒有問題,我這就吩咐人去辦。”

    走出幾步,他又停了下來,回過頭,有些迷惑的道:“大當家,先前你老問我,說是曾否有生人來過這裡,不知指的可就是我向大當家稟告的這個女子?”

    燕鐵衣道:“大概不會錯了,我想就是她。”

    楞了一會,魏村長匆匆出門而去,他一走,崔厚德已急迫的道:“魁首,一定就是舒妲無疑,可惜我們來晚了一步!”

    燕鐵衣安詳的道:“不用著急,舒妲的初步行蹤已在我們掌握之中,如今至少已經知道她逃走的方向,往前去,總脫不了那幾個地方,我認為追上她的可能性頗大,現在,我們業已有了一個好的開始!”

    崔厚德低促的道:“我們何不馬上就去追?”

    燕鐵衣道:“待我完全確定是她之後再說,我不喜歡追錯了人,白費功夫。”

    崔厚德毛躁的道:“不會錯的,魁首,準是她!”  

    往椅背上一靠,燕鐵衣慢條斯理的道:“我也知道是她,但進一步的認定,豈非更好?

    爭時間不在乎這須臾,她的行動快不過我們,讓她先走一程也罷!”

    崔厚德沉默半晌,忽道:“奇怪,舒妲那丫頭看來夠機靈,卻也做了兩樁傻事,此刻想想,好叫我猜她不透!”

    燕鐵衣道:“傻事,她做了那兩樁傻事?”

    崔厚德遲疑的道:“有關她逃亡的方式與舉動,要不就是她精明得過了頭,反之,則是她真箇迷糊了。”

    柳殘陽《梟霸》

    第二十六章老瞎子無心指路

    燕鐵衣道:“你不妨說說看。”

    崔厚德低聲道:“魁首,距離舒妲過河的地方十二里處,不是有座大石橋麼?她為什麼不堂而皇之的順橋而過,反倒冒了恁大風險,費了如許力氣,硬要泅水玩命,我認為,她可能是想故布疑陣。”

    燕鐵衣一笑道:“不然!”  

    崔厚德道:“如果沒有這項企圖,她放著穩穩噹噹的大石橋不走,卻朝那條又急又湍的污混河水裡泡,豈不是得了失心瘋啦?”

    伸手撫摸著下巴,燕鐵衣似笑非笑的道:“她一點也沒有得失心瘋,她之所以不從橋上過,而自水裡泅的原因,只是因為她並不知道隔著她過河的地方十二里外尚有座橋。”

    崔厚德道:“她在嶺上住了四個月,怎會不知‘混沌河’上有座大石橋?”

    燕鐵衣淡淡的道:“非常可能;‘混沌河’並不是到‘楚角嶺’的必經之處,這條河偏斜於嶺側向東流處,位置更在嶺腳較為隱僻的那片大斜坡之下,如無必要,組合里的人誰往那邊走?平時也不會有人掛在嘴上談論;舒妲才來這裡四個月,恐怕連‘彈劍樓’附近都還摸不清楚,怎會知道那一條混河在十幾里外有座橋的事?”

    頓了頓,他又道:“我和你打賭,厚德,就考驗一下現居於總壇里的兄弟們,試試看尚有多少人不知道‘混沌河’上的這座石橋,我包管那個數目叫你吃驚!”  

    乾笑一聲,崔厚德道:“這個賭我可不敢和魁首來,呃,老實說,我也是來到嶺上一年以後,才偶然知道‘混沌河’上有這座石橋的。”

    燕鐵衣道:“這不結了?連你這‘青龍社’的老人,久居‘楚角嶺’的地頭蛇,猶尚一時摸不清那座橋的方位,舒妲才住了四個月,又怎會在短時間內知曉?而她泅水之處,距離石橋尚有十二里之遙,除非她天生千里眼,只怕黑暗中也看不了那麼遠?”

    崔厚德急忙提出另一個疑問:“好吧,魁首,這樁事就算我自己迷糊,那麼,舒妲故意把撕下來的半截衣衫丟在河堤之下,卻又是什麼道理?”

    笑笑,燕鐵衣道:“這也很好解釋;她原意決不是要把那半截上衣,棄置於河堤下的樹枝上由人發現,而是存心丟在河水裡,但在情緒緊張中,隨手一丟,卻掛上了水邊堤下的枝椏上,她急著逃命,未及回顧,便留下了這麼一個破綻來,我們可以相信,在舒妲而言,也必然是樁意外的。”

    崔厚德不大服氣的道:“魁首怎能肯定便是這種情形,竟像魁首親眼看見的一樣……”燕鐵衣笑道:“我當然可以肯定。”  

    崔厚德舐舐嘴唇,道:“魁首總說得出肯定的理由來吧?”

    燕鐵衣道:“不錯,我說得出──依情按理來判斷,加上一點對於人性的了解,其中再摻上些許智慧,事情就和真相差不遠了?”

    嘿嘿一笑,崔厚德道:“但我卻要親自問過舒妲之後才心服。”

    點點頭,燕鐵衣不以為忤的道:“你會有這個機會的,而且,其結果也必將使你心服?”

    兩個人正談論間,客堂門外,魏村長氣喘噓噓的趕了回來,一隻手拎著一包東西,另一隻手還牽著個六旬左右的乾癟老頭子,那老頭子眯著一雙紅通通的爛濕眼,跌跌撞撞的幾乎在進門時一個跟頭翻跌。

    燕鐵衣趕緊起身扶住了那老者,又把對方引到自己坐的椅子上,一邊歉然道:“承情魏老哥親自跑了一趟不說,竟把安老丈也驚動了,打擾各位,實在於心不安。”

    魏村長一張胖黑臉由於來去趕路太急的原故,漲得紫紅泛油;他一面擦著汗,一面喘著氣道:“大當家的太客氣了,這可是樁大事,我叫他們去不放心,還是我自己跑一趟比較紮實,又怕安老瞎子漏了什麼話,索性把他一起帶來向大當家的面稟。”  

    那翻動著一雙潮濕紅爛眼睛的枯乾老頭子,形色十分驚恐怯懼,他黏塌塌的眼皮子合著下眼瞼一起顫動,聲音裡帶著哆嗦:“大當家啊,青天在上,你可得明鏡高懸,莫要冤了我哪──我先前向村長稟告的句句是實,字字不假,若有欺瞞,你便把我活剝了這身老皮,我也不敢哼上一哼;村長知道我老瞎子,生平安分守己,不打誑語,眼睛雖是半瞎不明,看不靈光,心地卻是亮光光的。”

    燕鐵衣忙道:“老丈,你誤會了,我沒有說不相信,更無權來逼迫你,我只是來此向各位打聽這樁事,各位願意幫忙,說與我知道,自是感激不盡,否則,我也只好轉身上路,半點不敢難為各位鄉親。”

    安老瞎子呆了呆,這樣的話,這樣的態度,竟會出自黑道上一位霸主的嘴裡?聽聽吧,多麼的熨貼,多麼的溫和,又多麼的順利,那怎麼像是個長久生活於暴力圈的人所該帶的習氣?反倒真似個恂恂儒雅的後生了呢。

    魏村長急道:“老瞎子,你甭淨說些廢話,我們大當家的自來為人和善大度,敬老尊賢,又怎會難為你?你趕緊把該說的話向大當家稟明了,別嘮嘮叨叨的反惹大當家不高興!”

    燕鐵衣溫和的道:“不忙,慢慢來,慢慢來。”  

    吸了口氣,安老瞎子寬心的道:“可把我老頭子嚇了一身冷汗哩,大當家的找我,先一陣里,委實駭得我不輕,唉,莊稼人,沒見過世面,只帶著一身土腥氣,大當家的可得多擔待,多包涵啊!”

    燕鐵衣笑吟吟的道:“老丈言重了,其實我又何嘗不是農家子弟出身?只是不幸,闖進了江湖圈子,抱著刀頭,領著這群苦哈哈混碗飯吃,說來說去,比老丈更不見強,彼此彼此,老丈可別高抬了我。”

    安老瞎子樂開了,他那曾見過這種平易近人的強梁大豪,江湖巨霸?簡直就和同村的鄰居街坊或鄉里子弟並無二致嘛;心裡一落實,膽子也大了,於是,便詳詳細細,近於羅嗦的把晨來的那位孤身少女求助的事述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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