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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鐵衣凝神靜聽著,表面上並無絲毫不耐的神情──雖然,安老瞎子所說的,幾乎與魏村長講過的沒有一點不同。

    接著,魏村長把手中藍布包袱里的東西攤開,呃,不錯,是一襲撕掉上身,只剩下腰裙的白緞女衣,猶是濕的呢!

    安老瞎子又伸手入懷,顫巍巍的掏出一枚精緻細巧的白玉指環來,雙手奉向燕鐵衣。

    燕鐵衣沒有接,頭也不回的問崔厚德:“這枚指環,確是舒妲的麼?”

    崔厚德肯定的道:“不錯,她好像習慣戴在左手無名指上,我見過多次……”燕鐵衣對著安老瞎子道:“老丈,你行好助人,理該獲得補償,這枚玉指環,請留下吧。”

    安老瞎子十分猶豫的道:“這……大當家的,我怎麼好收?”

    燕鐵衣笑道:“沒說的,老丈,就算留著做個紀念也罷。”

    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了戒指,安老瞎子吶吶的道:“真叫羞哪,幫人個小忙,就收了人家酬謝……那位姑娘不容推辭,丟下戒指就跑,今番大當家的卻也叫我老頭子留下。”  

    燕鐵衣道:“或許將來留給老丈的兒女。”

    嘆了口氣,安老瞎子苦呵呵的笑:“不瞞大當家說,我這糟老頭子,除了還有個老伴以外,這人間世上就再沒有什麼親人啦,兒女子孫,這輩子甭想嘍。”

    燕鐵衣不解的道:“可是老丈的後嗣遭過什麼不幸?”

    搖搖頭,安老瞎子又嘆著氣:“這倒沒有,只是我那老婆子肚皮不爭氣,打嫁給我起,連個蛋也沒生過,年輕時候還巴望,如今,想也甭想啦。”

    這,就沒法子了;燕鐵衣同情的道:“真是遺憾!”

    安老瞎子澀澀的道:“命哪……”

    魏村長急忙打岔道:“大當家,這半件衣裙,可是大當家要找的那個女人所穿?”

    燕鐵衣道:“正是。”

    魏村長搓著手道:“那女人折磨了一宵,身子必然乏倦,料也走不到遠處,是否由我召集村人,向附近各個地方搜搜看?”  

    燕鐵衣道:“不必了,魏老哥,這是我們自己的事,不勞各位費神,而有關追蹤搜索之道,我們也比較內行,由我們自己去辦,把握更要大些!”

    魏村長殷勤的道:“大當家的千萬別客套,我們都是自願效力,平素,想找這麼個機會為大當家儘儘心都找不到哩。”

    拱拱手,燕鐵衣懇切的道:“盛情心領,魏老哥,的確不須,人多雜亂,難免打糙驚蛇,反為不美,還是容我二人自行前往試試運氣吧;我相信她也逃不了多遠,一路追查,總會發現端倪的,在遠在近,她藏身不易。”

    魏村長也知道人家說的是事實,他只好遺憾的道:“大當家說得也是,但令我們覺得不安的是未能替大當家的分勞效力,說起來,總有點慚愧,大當家照應我們這麼多,我們卻找不著地方補報,未免太也顯得無用無能了!”

    燕鐵衣微笑道:“那裡話,在這裡得到了由各位提供的這條線索,已經是非常可貴,各位的合作與協助之忱,尤令我們感激,此事之後,當再專程前來貴莊道謝。”

    說著,他又向崔厚德招呼:“我們走吧。”  

    魏村長趕緊攔著道:“大當家,時辰不早了,我已吩咐賤內準備飯菜,淡酒粗餚,實也不成敬意,上請大當家與崔頭兒賞光,至少吃過飯之後再走!”

    燕鐵衣道:“不敢打擾,魏老哥?我們還急著趕路。”

    魏村長十分誠摯的道:“二位橫豎是要吃飯,在舍下也是吃,到外頭也是吃,何不在這裡吃過以後再走,鄉僻之處,辦不出山珍酒味,只是表示我們一點孝敬心意。”

    燕鐵衣一面稱謝,邊解釋著:“老哥,不是我們矯情,更不是挑剔吃的,老哥一番盛意,那怕是一杯白水,也會覺得情味淳厚,主要是為了爭取時間,去追那位姑娘,一頓飯吃下來,至少耽擱三五十里的路程,飯以後仍有得吃,一旦追脫了目標,可就不易補償了,我們的苦衷,尚望老哥體諒。”

    無可奈何的,魏村長側立一旁,他顯得有些怏怏的道:“大當家既是這麼講,我也不敢強留了,只盼大當家與崔頭兒在辦完事後,能再賞光一次,容我們有遭侍奉的機會。”

    燕鐵衣忙道:“一定,魏老哥,一定!”  

    崔厚德也笑呵呵的道:“放心吧,下次來,包管大吃大喝,叫你破費!”

    魏村長這才咧嘴笑道:“巴望得緊呢,崔頭兒,可是請也請不到的貴客啊!”

    搔搔頭,他又忽然低聲問:“大當家,那位姑娘──可是闖下了什麼大紕漏?”

    燕鐵衣平靜的道:“她遭了點嫌疑,我們來追她,就是為了證明她是否有罪,如果有,她必須接受懲罰,沒有,也要她回去澄清──作惡的人,不管是誰,總不能逍遙於法外,老哥,你說是不是?”

    魏村長不停頷首:“對,對,一點也不錯……這年頭人心也變了,誰也摸不准誰會做出什等樣的事來;聽說那位小姑娘年紀輕輕的,長像又文靜,怎知道她身上竟擔了這大的干係?真難說啊,大當家……”燕鐵衣道:“人原來就是一種複雜的動物,因為環境,生活情緒,思維的變異而不時也在變著,人的本身都往往不了解本身,就更遑論人與人相互之間的了解了。”

    似懂非懂的點著頭,魏村長知道說“對”就沒錯:“真是有道理,大當家,有道理。”  

    燕鐵衣道:“告辭了。”

    崔厚德問了一句:“魁首,我們下一站朝那裡去?”

    燕鐵衣道:“先朝前再說,試著和舒妲那丫頭一樣碰運氣吧!”

    聳聳肩,崔厚德道:“真不知道那妮子會朝那裡闖……”一直楞呵呵坐在椅子上的安老瞎子,猛的說出兩句話來:“那位姑娘好像問過我,‘龍泉府’隔著這裡有多遠……”正待轉身往外走的燕鐵衣,聞言之下不禁迅速站定,他急問:“老丈,你肯定她問過你這句話麼?”

    安老瞎子翻動著他那雙紅腫濕爛的怪眼,吶吶的道:“不會錯,她是問過,我記得告訴她說,‘龍泉府’離這裡遠得很,那是大地方,隔我們‘小蝸莊’怕沒有七八百里路遠。”

    氣咻咻的,魏村長一張黑臉透了紅,他大聲道:“這多重要的一句話,老瞎子,你怎的事先不朝我說,事後又不向大當家的稟告?”  

    忸怩不安的往椅背上縮,安老瞎子畏怯的道:“我忘了……我以為這句話不關緊要……”魏村長冒火道:“你除了曉得上山砍柴,下河撈魚,再幫人打打零工之外,懂得什麼叫緊要,什麼叫不緊要?這得大當家的來分斷,你半瞎著一雙爛驢眼,又渾充什麼狗頭軍師?”

    安老瞎子囁嚅的道:“我……我又不是故意不說……委實忘了羅……如今提起來……可也不算晚吶……”重重一哼,魏村長氣沖沖的道:“險些就叫你這老瞎子誤了大當家的事,虧你還有這多的理由講。”

    燕鐵衣毫不慍怒的反勸著魏村長:“老哥也不必責怪安老丈,對這類事,他到底欠缺經驗,關鍵上也難分輕重,好在他仍能適時記起,業已是不容易了。”

    魏村長余怒未消的道:“這老東西,真箇暈了頭啦!”

    燕鐵衣走回兩步,和悅的道:“老丈,你再想想看,類似這樣的話,那位姑娘還說了別的不曾?”  

    安老瞎子可憐兮兮的道:“就是問了這一樁,她除了告訴我們弄得那般情狀的原因以外,很少說別的話,我們問她什麼,她也只是扮個笑臉,或點點頭,搖搖頭作個答,連多一句也不講;大當家,我可不敢誑你,千真萬確是這樣,不信,你去問我渾家。”

    燕鐵衣柔聲道:“當然,我完全相信。”

    崔厚德插口道:“她是什麼時候問你這句話的?”

    想了想,安老瞎子道:“就在她坐在桌邊喝稀粥的辰光,模樣不大在意的問了一句,像是隨便提一提似的,我一回話,她就不再說了……”崔厚德皺著眉道:“魁首,你看這丫頭是不是故布疑陣?”

    燕鐵衣道:“難說。”

    崔厚德道:“那麼,我們是否照著這條路往下追!”

    慢吞吞的一拂衣袖,燕鐵衣道:“沿途查訪,終也會走到‘龍泉府’的。”

    崔厚德惡狠狠的道:“加把勁,說不定半途上就能截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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