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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從底下往上看,卻看不見人影,那只是一束流電,一束有如滾桶般的流電,筆直而不曲的,粗渾而不細窄,光芒耀眼,速度驚人,彷佛是橫過穹蒼的隕星曳尾!
劍術上的修為,如果達到登峰造極的至高境界,能以心馭劍,以意馭劍,或是以氣馭劍,而精、神、氣的結合,再將一股至純至厚的內家勁力貫注進劍身里,發揮的功能真就足以驚世駭俗了;那是一種匪夷所思的神異顯示,是一種近乎超凡入聖的玄妙能力,它已突破了“人”的內勁機能極限,將速度、波震,運轉的連衡無間貫串成了另一樁形像及力量──強大的、凌厲的、超越時空所局限的形像及力量!
武林中的人,稱這種功能為“身劍合一”或“馭劍成氣”。
然而,在燕鐵衣的劍術招式里,卻稱這樣的境界為“劍魂化龍”,現在,他施展的藝業便是“劍魂化龍”的高度修為。
十丈之後,這束流光猛然下墜,似是力量業已衰竭。
突然間,燕鐵衣的“太阿劍”自光束的映像中穿起,倏顫向下,於是,一盤若霧似雨的光雲迴旋急繞,空中傳揚著風雷的咆哮異響,光束微散驟合,略略一沉,又如一條老龍般再度翹揚飛起,復射十丈之遙。
崔厚德與舒妲的感覺,和騰雲駕霧沒有兩樣,他們只見滿眼閃耀的光亮,只覺耳邊呼呼生風,只感到身體在以從未經過的快速前進,他們的血液上沖,氣窒心跳,彷佛呼吸都被嗆噎了……在第二個十丈的縱射之外,燕鐵衣嘶啞的低叫出聲:“一齊奮力前掠──。”
崔厚德和舒妲如夢初醒,二人猛力使勁撐挺著燕鐵衣前躍掠,而“波”的一響,光芒隱,三個人堪堪飛出七丈之外,全踉蹌不穩的仆到地上!
腳才沾地,燕鐵衣已任什麼全不理會的匆忙坐下,雙目緊閉,迅速運功調息起來。
火海已在他們身後十多步以外,他們剛落在滿是餘燼熟灰的邊緣!
只有經過這一剎那的凌空騰飛,燕鐵衣宛若已跋涉了千山萬水,攀越了陰陽兩界一樣的虛脫及乏累;他的面色白中透青,眼眶周圍下陷,額上筋絡顫動,嘴唇發紫,汗流透衣,連呼吸也是那等喘息了。
崔厚德一言不發,立時站到燕鐵衣身邊,抽刀護衛,半步不移。
吃了一驚的舒妲,不禁忐忑的問:“崔大哥,魁首可是有了什麼不妥,受了傷還是逆了氣?”
搖搖頭,崔厚德嚴肅的道:“都不是,魁首耗用真力過鉅,另加上精氣貫注於全力施為之中,頗為傷神,他如今身心俱受伐損,正在調息順氣──吐納歸元……”舒妲惶然不解的道:“以魁首的修為來說,應該不至於只經過此一段距離的飛掠,就虛脫到這種情形才對……”崔厚德低聲道:“你也是練過幾天武功的人,舒妲,怎的內行卻講外行話?方才魁首攜帶我們飛越這二十餘丈的空間,與一般施展的輕功提縱術大不相同,難道你竟查覺不出?”
舒妲微窘的道:“我知道方才的凌空掠騰不同於尋常的輕功施為,但沒料到會把魁首累成這樣。”
崔厚德,戒備的環視四周,他未曾發覺什麼異兆,這才略略放心的接下去道:“由你的問話里,我才曉得你在武學技藝上所了解的委實有限,尚未登大雅之堂;舒妲,你的輕功不錯,甚至比我還好,但我問你一次至多能飛躍出多遠的距離?”
舒妲道:“大概可以躍出五丈左右……”崔厚德濃眉一揚,又道:“如果──再加上兩個人的體重呢?”
舒妲搖頭道:“那就連丈把遠近也沒有把握了。”
崔厚德以一派教誨的口吻道:“正是,但魁首卻攜著我們兩人飛越了二十餘丈,在這飛越的當中,你可知道他付出多大的力量,消耗了多大的內勁?他完全是以一股精氣貫注於體能中,藉著在劍術上的奇異修為相輔相合,始可發揮出這樣驚人的效果來,只這二十餘丈的飛越,業已有如抗著一頭牛爬過九十九座高山了!”
伸伸舌頭,舒妲駭然道:“有這麼吃力?”
崔厚德有若一個劍道大師的氣勢道:“一點不錯,這可是意志,精神,身體機能加起來的力量總合,幾可突破人類所難達到的最高體能限制,當然在運用過後的疲乏與虛弱也是十分巨大的;我們魁首自出道以來,還很少施展他這門功夫,不到萬不得已或生死關頭,他是絕不輕易顯露的,因為這宗藝業固然威力是大,但相對的本身內力的消耗更大,使出一次,往往甚久不能恢復元氣,而這‘劍魂化龍’的招式在時間上亦運用不長,是而魁首也甚為顧惜,端留著致命的辰光才肯展現,先前若非我們兩個連累了魁首,他恐怕也不會把這宗絕活亮出來。”
舐舐舌,舒妲道:“你是說,崔大哥,像以前那種情況,魁首如是獨自一人的話,便可以從容脫身?”
崔厚德道:“這還用說?而且他也不必施展這宗耗力的功夫。”
舒妲吶吶的道:“那……魁首全是為了援救我們兩個才累成這樣了?”
崔厚德道:“你算是明白啦,莫非還以為魁首平常沒事便老玩這一招做耍子了。”
那一片蔓糙雜樹的叢生的地方,經過這一場大火焚燒,如今已變成黑焦焦的,只剩下的禿野,還有餘火未熄,天空中煙霧仍然──未散,空氣里,尚透著炙熱,那種焦糊更帶著油脂的味道,沖得人腦袋泛暈。
他們三人落腳的地方,是在一道做不規則狀的凹陷沙溝里,而且,沙溝里的石砂大都是灰白色的。這道沙溝寬約五六尺,彎彎曲曲的就像一條乾涸了的河澗,從地平面上看過來,是不容易發覺他們的形跡的。
柳殘陽《梟霸》
第三十五章白沙溝魑魅如虎
舒妲神色有些緊張的左盼右顧,惴惴不安的道:“崔大哥,那些暗算我們的人,怎麼這一會都沒有動靜了?”
崔厚德哼了哼,道:“火勢還沒熄呢,說不定他們正待搜索火場,看看燒死了我們沒有?這些狗娘養的壞種!”
舒妲憂慮的道:“他們很快就會發覺我們已經脫險了,可能他們已有人看到我們飛掠火場時的身形……”“薄刃雙口刀”拄在地上,崔厚德得意的一笑:“身形?我們被魁首帶離火場,飛掠於空中的當口,根本就沒有形跡可尋,看上去只像一道流光而已,我曾見過魁首施展他這宗絕活,乖乖,人和劍混成一體,就和一股滾桶似的光華沒有兩樣,那還看得到人影?”
舒妲道:“可是,那樣的一股光華,也很惹眼呀!”
崔厚德不屑的道:“他們幾曾見過這等高深精湛的劍術顯示?那群土行孫,二楞子,就算他們發現了空中的這道流光,約莫也當做是神佛馭著雷甯過境了。”
怯怯的,舒妲道:“崔大哥,我怕那些人不像你說的這麼天真幼稚,孤陋寡聞……”崔厚德有了火氣:“你懂什麼?以找的見識經驗,還比不上你這個黃毛丫頭?”
舒妲微紅看臉道:“我只是提醒崔大哥……”一挺胸,崔厚德大刺刺的道:“不必擔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切有哥哥我替你承當,周不看含糊,那些王八兔子賊,我不信就能上了天!”
舒妲惶然道:“崔大再……魁首還需要調息多久?”
崔厚德沉吟看道:“難說,這要看魁首適才耗力的多少才能決定,耗力多,調息的時間長,反之,則較短。”
舒妲忑忐的道:“最少運功多少?”
崔厚德道:“一個時辰總不能免的。”
舒妲目光驚疑不定的四巡,聲音窒迫:“如果,他們在這一個時辰之內掩了過來,我們怎麼辦?”
臉上現出慍色,崔厚德不快的道:“我不是已經說過了?有我呀,你還信不過我姓崔的這把刀麼?就憑那干鬼頭蛤蟆臉,成得了什麼氣候?只我一人,也照樣能殺得他們人仰馬翻,恨爹娘少生兩條腿!”
苦笑看,舒妲道:“但……崔大哥,魁首運功調息期間,也得有人守護,我怕力有不殆,有所失閃,而你,亦當不得兩個人用……”呆了呆,崔厚德大包大攬的道:“沒問題,如果他們摸了過來,由你負責守護魁首,我來對付他們,至不濟,我也能堵看那些灰孫子,不叫他們越過雷池一步!”
舒妲不安的道:“你,崔大哥,有把握攔住對方嗎?”
崔厚德怒道:“這是什麼話?你把我看成什麼樣的酒囊飯袋啦?我的本事你又不是沒有領教過,我這幾下子,可不是容易叫人接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