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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兆忠淚盈盈的咽著聲道:“沒有人會幫我的,熊大哥,我和孟季平比較,在他們心目中的分量相差得不能以道里計,誰敢為了我這一個不足輕重的窮小子去開罪孟季平?或者有人同情我,但能給我的也就只是同情而已……”抹了抹淚水,他又道:“而且只要我一開口,孟季平準會殺我滅口,我還不能死,因為我怕我死了之後,連個喊冤的人都沒有了。”

    燕鐵衣道:“全兄弟有他的苦衷;道元,你該明白一件事實——任何真理都須要以實力來闡揚,否則,真理也就理成謬論了;有的異端邪說之所以能大行其道,不是這異端邪說的本身有何誘人之處,而是推動這異端邪說的某些力量,或是殘暴,或是酷虐,或是欺騙,或是財勢惡毒的謊言,往往也能扭曲事實,混淆黑白,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形成的,你想想,以全兄弟與孟季平來抗衡,他除了死路一條,還會有第二個下場麼?”

    熊道元道:“我他娘就是氣不過。”

    燕鐵衣道:“小不忍則亂大謀,你這只是匹夫之勇!”

    頓了頓,他向全兆忠和悅的道:“不過全兄弟,你既已知道有我們替鄧長出了頭抗了事,自然我們就和孟季平是對立的,不會和他沆瀣一氣,你為什麼不主動找我們談談呢?”

    全兆忠十分窘迫不安的道:“我一點也不認識你們,你們又都這麼兇狠厲害,而且我也怕你們嫌我冒失,根本不理會我所說的話……我……我心裡怕,不敢接近你們……昨天你們從章寶亭那些人手中硬搶鄧大哥的一幕,實在令我驚心動魄,想起來都全身發冷。”

    笑笑,燕鐵衣道:“於是你就獨自離開,一個人跑來山上自怨自艾,悲苦哀傷?全兄弟,我不知道你這樣做是不是也算一種為小玉姑娘雪恨明冤的方式?只是這種方式未免太消極了吧?”

    雙手緊絞,全兆忠羞愧不已的道:“我……我太無能……太懦弱太不中用了。”

    燕鐵衣懇切的道:“全兄弟,人在遭遇逆境的時候,總要設法想一條可以渡過難關的路子,不管這條路如何艱險,好歹也得一試,試試多少還有希望,若是不試,就毫無機會了;或許在進行的過程中極為痛苦,但比坐在那裡空自怨恨要強,對不?”

    全兆忠又是感動,又是穎悟,又是慚愧的沙啞著聲音道:“燕大哥,你說得對,我會一輩子記住你的教誨。”

    燕鐵衣安詳的道:“人活一生,打擊是不免的,重要的是在受到打擊之後如何掙扎著站起來;全兄弟,不必氣餒,你還年輕,往後的日子長著呢。”

    連連點頭,全兆忠已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熊道元洪聲道:“別再難過啦;老弟台,記住我們魁首的金玉良言,只要你能做到我們魁首所說的一半,就包管終生受用不盡嘍。”

    燕鐵衣一瞪眼,道:“你非要在節骨眼上來幾句不過癮,是不是?”

    縮縮頭,熊道元諂笑道:“我只是幫襯一下,魁首,你老別生氣?”

    柳殘陽《梟霸》

    第六十七章謀後動先發制人

    全兆忠順過氣來之後,一邊抽著鼻子,一面囁嚅著道:“燕大哥……你的武功那麼高強,一定也是江湖上的大俠客了?”

    燕鐵衣笑道:“行俠仗義談何容易?我們只能說本著良心不做虧心事也就是了,至於我的武功麼,還差強人意,比那些花拳繡腿稍稍強上一點倒是真的。”

    望著燕鐵衣,全兆忠又道:“方才,我聽這一位熊大哥稱呼你是‘魁首’,燕大哥,不知這個稱謂是什麼意思?”

    不待燕鐵衣回答,熊道元已哈哈笑了起來:“魁首就是首領,龍頭,當家的,瓢把子等等的意思,這個你也不知道?我們魁首燕鐵衣號稱‘梟霸’,北六省綠林道的大盟主,‘青龍社’的頭腦……”全兆忠的反應似乎有些茫然——熊道元所介紹的這個人:“燕鐵衣”,在江湖黑白兩道上,在武林正邪各派中,是一個何等喧赫響亮有如霹靂般的名字?但全兆忠卻沒有什麼特殊強烈的感受,在他的印象里,如果他沒有見過燕鐵衣那一幕以寡凌眾、強行救人的經過的話,恐怕“梟霸”燕鐵衣的名號甚至不會比章寶亭那一干人來得對他更有震懾力。

    真是“隔行如隔山”埃

    熊道元一看人家的表情,不由有點生氣:“你以前沒有聽過我們魁首的名號?沒聽過‘青龍社’?”

    全兆忠抱歉的道:“熊大哥,在這以前,我是不大熟稔……”熊道元頗不愉快的道:“簡直孤陋寡聞,閉塞不開之至;我們魁首是北地,不,是天下有名的霸主,是綠林道上的一塊天,‘青龍社’為江湖中數一數二的大組合,力雄勢強,睥睨四海,我們魁首一跺腳五嶽齊顫,‘青龍社’動顏色群醜俯命,你,你卻,不大熟稔?”

    瑟縮的往後靠了靠,全兆忠吶吶的道:“請熊大哥見諒……我整日價在山上砍柴射獵,要不就是到市集沽賣所得,或打工做活,與江湖的各位英雄好漢素無來往,所以……所以難免生疏,但像章寶亭,趙發魁他們,我卻早就知道。”

    熊道元重重一哼,道:“指望你能提出個人樣的人來,弄來弄丟,卻單單把這兩個窩囊廢抬上了嘴,老弟,我明著告訴你吧,就憑他們這樣糙包,給我們拎鞋我們還嫌他娘的粗手笨腳呢!”

    燕鐵衣一笑道:“好了好了,孔老夫子不是早在那麼多年前就告訴過我們——‘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全兄弟不在這行,你硬要叫人家信服你,豈非無聊?”

    全兆忠忽道:“不過,燕大哥,從昨天開始,我已明白章寶亭、孟季平那些人並沒有什麼不得了,他們欺侮一干不識武技的老民百姓是可以,但遇上你們這種真正的好手就不行了,像你們這樣,才是我所聽過的英雄俠士之流。”

    熊道元挺胸,道:“這才說到了節骨眼上,全老弟,若是你以前沒見過正牌的好漢子,喏,你面前的幾位個個都是!”

    全兆忠誠心誠意的道:“我相信,我絕對相信。”

    目光冷澈的注視著火苗的閃動,燕鐵衣淡淡的問道:“全兄弟,徐小玉的遺體下葬了沒有?”

    輕輕淡淡的一句話,便把全兆忠的情緒一下子轉變了——剛剛才開朗一點的心境立時又一片郁暗,一片酸苦,他低下頭,沉重的道:“還沒有……聽說總要停柩到做完法事之後。”

    燕鐵衣靜靜的道:“什麼時候做法事超渡?”

    全兆忠瘖啞的道:“明天就開始了,好象是一連七天的水陸道場,一切費用都由孟季平支付。”

    熊道元“惡向膽邊生”,虎著臉道:“這個貓哭耗子的粉面畜生,看他刨坑下土的辰光,有那一個來為他做道場?”

    燕鐵衣瞅著他這位老心腹,笑得有些古怪的道:“道元,有件事,你敢不敢辦?”

    自己主子每逢有這樣的笑容時,總不是些叫人窩心的主意業已形成,熊道元肚裡明白,可是嘴皮子上猶不肯服輸,他誇張的放大聲音道:“魁首儘管吩咐,上到南天門,下至閻羅殿,水裡火里,刀山油鍋,只要魁首一句話,我豁命也得走一遭。”

    燕鐵衣柔聲道:“忠誠可嘉,勇氣更可嘉,道元,你真是我的得力幫手,但你放心,事情沒有這麼嚴重,我叫你去辦的,只是一樁小小的查證工作,需要的是一點機靈,當然,至少也得有點膽量。”

    嘿嘿笑了,熊道元道:“魁首放心吧,我別的沒有,就是有膽氣,至於機靈呢,自信更不比人差,眼觀四面,耳聽八方,敏捷得緊哩!”

    燕鐵衣讚許的道:“很好,那麼就決定你去了。”

    熊道元咧著嘴道:“魁首吩咐,自乃當仁不讓,只不過,到現在我還不知道魁首要交待我去辦的是什麼事?”

    伸手在火堆上烤著,燕鐵衣閒閒的道:“很簡單,你在今晚和我們一同摸回‘拗子口’,約定一個見面的時地,然後,你趁黑摸去徐小玉停靈的地方,在她的遺骸上找一點東西。”

    一下子張大了口,熊道元舌頭打著卷:“什麼?要……要我去死人身上……找東西?”

    燕鐵衣笑道:“不算是難事吧?”

    倒吸一口涼氣,熊道元覺得後頸窩的汗毛都豎立起來,他臉色泛灰的道:“魁首……事呢,當然不算是樁難事……但……但我可從來沒有過在一具女屍身上翻搜的經驗,尤其還是一具凶死的女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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