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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點頭,燕鐵衣道:“說得正是,但這兄妹二人都尚不敢像你這樣頂撞他們,只是好言相求,陪笑求情,然而這幫子牛鬼蛇神卻硬是不肯甘休,非要拆他兄妹的攤子,攆他們離開不可,事情就這樣鬧僵了。”
江萍抱不平的道:“任是誰也忍不下這口氣,泥菩薩還有三分土性呢,他們如此橫行霸道,當然人家受不了。”
燕鐵衣道:“於是,這幫子流痞便一擁而上,和賣藝的兄妹打了起來,前面我業已說過,一般跑江湖賣藝的大多沒什麼真本領,舞弄著好看則可,硬拆硬拚都不見得高明,對方人多勢眾,打久了,兄妹二人自然不是敵手,便雙雙落敗被擒。”
江萍著急的道:“後來呢?怎麼樣?”
燕鐵衣道:“後來,兄妹兩個被那些三等畜生押到河邊的堤林子裡,男的在飽受毒打之後,用兩條細韌鋼絲縛在雙腳姆指之上倒吊起來,女的則被大字形釘牢在地下,由那群無賴予以輪jian……”倒吸了一口涼氣,江萍驚驚又震駭的失聲道:“天,竟真有這樣慘無人道的事?那些禽獸,他們就不怕報應!”
燕鐵衣微笑道:“在我趕達堤林之中的時候,恰是第四個人在強暴杜仲如,旁邊還圍繞著十餘名看戲的,要說沒有報應麼?我就是他們的報應了!”
江萍快意的道:“燕大哥,殺得好!”
表情有些古怪,燕鐵衣道:“真殺得好?”
用力點頭,江萍道:“當然!”
燕鐵衣穩沉的道:“這群畜牲不如的青皮無賴,自稱為‘鐵膽十英’之屬,其中,便有令弟江奇在內,而且,看情形,他還是處於發號施令的地位!”
僵木了半晌,江萍用手扶著額角,艱澀的道:“原來……還有這麼一段內情。”
燕鐵衣道:“這是千真萬確的實際經過,江姑娘,我可以為我每一句話,每一個字起誓,也歡迎你向任何一個目睹此事的人查證!”
臉色是青白的,青白中含蘊著羞辱,包融著悲哀,江萍像是只這一會就變得憔悴了,疲憊了,她痛苦的道:“我!我相信你所說的……燕大哥,江奇他……他太令我失望……”燕鐵衣淡淡的道:“那二十餘頭畜生,我悉數斬殺於當場,只留下令弟一命,江姑娘,這算不算看在令兄及你的面上?算不算尊重你們?”
江萍愧疚不安得連聲音都噎住了:“對不起……燕大哥……請原諒我……我錯怪你了……”燕鐵衣安閒的道:“我半生江湖以還,斗殺豁命,求的是個義字,凡是一旦遇上逆倫敗德,喪天害理之輩,俱皆斬盡殺絕,毫不遲疑,江奇乃是少之又少的例外——犯下他這種罪行,而只受一劍之報,江姑娘,還能說是過重麼?”
江萍怯怯的道:“是……是不重。”
燕鐵衣直視江萍,道:“若不是為了令兄,不是為了你,江姑娘,令弟此時早已輪迴轉世了。”
垂下頭,江萍囁嚅著道:“燕大哥……請你恕宥我先前的失態……我……我收回那些冒犯你的話。”
燕鐵衣嘆了口氣道:“我不怪你,江姑娘,問題在於你的弟弟,他是如此殘暴狠毒,邪惡寡情,而且已經定了型,扎了根,再難改易,將來,真不知該如何善後?”
江萍喃喃的道:“這……叫我怎麼說?”
燕鐵衣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神情悒鬱的道:“江姑娘,令弟惡根已深,只怕難以渡化,遲早,也是一個禍害,目前不加束縛,以後必將更為大患,為了不使令兄及你遭其牽累,還是儘快籌思因應之策,求個了斷。”
怵然一驚,江萍道:“你的意思是?”
燕鐵衣冷肅的道:“法子是有,怕是賢兄妹難下決斷!”
舐舐嘴唇,江萍苦澀的道:“說說看,燕大哥……”略微躊躕,燕鐵衣苦笑道:“我在考慮,這樣做是不是太過越俎代庖?在身分及立場上,我原不該涉入府上的家務糾紛之中,況且又是出的這種伐人手足的主意……”江萍真摯的道:“不,燕大哥,你的出發點是至善的,又是為了我們好,我明白,你尤其不願我受到傷害……”燕鐵衣寬慰的道:“你能想到這一層,我就安心了。”
江萍輕輕的道:“燕大哥,你打算要我們用什麼方法來約束三弟?請你直說,大哥和我也可以斟酌辦理。”
燕鐵衣沉吟著道:“讓我再想想……”
咬咬下唇,江萍道:“看你,燕大哥,剛才你還怕我們難下決斷,現在倒是你,怎麼又忽然猶豫推搪起來了!”
燕鐵衣凝重的道:“我實不該出這樣的主意,但為了你們兄妹將來的日子能得和祥平靜,為了令弟得以安安分分的活下去,我又勢須甘冒不韙,表此心跡!”
江萍急道:“燕大哥,你就別猶疑了,快說吧!”
柳殘陽《梟霸》
第八十二章昧情親變起不測
燕鐵衣雙手互握,低沉的道:“江奇對令兄及你有著極深的恨意,恨意的來源始自兩端;其一,賢兄妹的為人處世及心性操守與他的做法南轅北轍,相距甚遠,觀念上的不能配合,自然就影響到行為上的迥異,也因此造成了賢兄妹對他的力圖約束和他對賢兄妹的執意反抗,久而久之,他便產生了怨恨,雙方也就有了隔閡。”
點點頭,江萍憂慮的道:“是這樣。”
燕鐵衣接著道:“其二,由於他名下應得的一份祖產,令兄迄今尚未分配給他,在他下意識的想法裡,便認為賢兄妹有意侵吞他的應得利益,排擠他於繼承體系之外。”
江萍急道:“燕大哥,這完全是三弟的想法錯誤,曲解了大哥和我的一番苦心,祖上遺留下來的偌大產業,乃是屬於我們三人的,分配的細則早經爹在臨終時一一詳列,並有親族尊長在場為證,大哥和我,各有各應得的家產,又怎麼會覬覦三弟名下的一份?
江家的財富甚厚,我們各自所得,已足夠終生享用不盡,我們怎會這麼貪,這麼狠,還想侵占三弟的繼承權利?”
燕鐵衣道:“賢兄妹當然不可能有這種念頭。”
江萍有些激動的道:“三弟名下應得的一份祖產,所以到現在尚未劃分給他,只因為他年紀尚輕又品德欠端,平日浪蕩逍遙,胡天朗帝已慣,毫不懂得保成守業之道,大哥和我深怕他一旦掌握了如此一筆財富,難免遭受歹人誘惑,將到手家財揮霍盡淨,因此而更入歧途,越陷越深,是以由大哥和我替他暫加保管,等他將來稍能收歛,定心悔悟之後再交付給他,我們可向天起誓,絕對未存有絲毫異念。”
燕鐵衣道:“不錯,你兄妹二位是這樣想,實際上也是對江奇的一種愛護,但是,江奇會這樣明白麼?他已完全被他自己的偏邪觀念所蒙蔽,完全被他自己的歪曲意識所迷混,以非作是,早就否定了你及令兄對他的一片善意!”
江萍十分難過咬著嘴唇,痛苦的搖著頭。
燕鐵衣緩緩的道:“在了解江奇的思想觀念之後,再談到他的為人及操守,江姑娘,那更是醜惡得可怕,暴戾得可恨,涼薄得可憎,針對他的一切,我想給你們兄妹一個慈悲卻又似乎過分了些的建議,但我的建議不管表面的形態如何,實質上卻是為了你們全家好,為了你們將來的平安和祥設想……”靜靜的,江萍道:“我在聽著。”
燕鐵衣肅穆的道:“江奇名下應得的一份財產,可以立即分給他,他得到他所要的,便會離開這個家。”
江萍遲疑的道:“但是,燕大哥……”
擺擺手,燕鐵衣道:“你怕他財富到手,便會揮霍一空麼?無須顧慮,我將在他獲得這筆家產之後,廢去他的武功,閉鎖他力量之泉,要他變成一個不能逞暴施虐的弱小之人,他沒有了活動的本錢,失去行惡的體能,自然就會安分守己,老老實實的過日子了……”江萍驚得臉色泛白,期期艾艾的道:“不,燕大哥,你不可以這樣做……這是在傷害他。”
燕鐵衣道:“在我施展此項手法的先期——大約有兩三個月的光景,他免不了會受點折磨,譬如說虛軟,疲乏,以及經常暈眩或筋骨僵麻等反應,但時間不會太久,這段日期過去之後,就會一切如常了,只是往後不能再行運力貫勁,而這點小小的痛苦,比起他因此所獲得的福澤實在算不了什麼。”
連連搖頭,江萍道:“我不能這樣對待三弟,燕大哥,一個男人失去了他代表男人的本能,便等於失去了自尊,失去了希望,更失去了生機,那是在糟蹋和凌辱他,叫他一輩子抬不起頭……不,燕大哥,這太過分,也太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