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頁
燕鐵衣方才使用‘身劍合一’的劍術,耗費了太多的真力與精氣,時間也稍長了些,他本來應該多保留一部分內勁的,他卻採取了速戰速決的方式,這個法子對是用對了,而且也收到預期的效果,問題是,他的估計有了差錯他沒有把這些‘紋額’算進去!
現在,那些野人正似一群瘋虎般撲了過來!
燕鐵衣已經覺得疲倦,但怒火卻更為熾烈了,他紫色的披風暴掄成圓,人往前閃,兩柄犀利的戰斧掠過他的頭頂,他的短劍已在那兩頭黑猩猩粗大的大腿根處做了三次穿透!
一隻長矛‘削’聲飛刺,燕鐵衣反劍斬落,半空里,幾團黑影橫滾過來,連人帶傢伙一齊撞到!
燕鐵衣身形猝蹲,雙劍光芒倏忽彈射,凌空撞撲的幾團黑影卻竟那樣矯健的分躍四周,背後,又是五六柄大板刀劈至!
長劍划過一道半弧,濺現著星芒瑩點,便生生將五六柄板刀震歪磕斜,而‘照日短劍’吞吐若電,其中三名‘紋額’緊抱肚皮悶嚎著仰跌出去!
一雙粗厚如革的大腳便在這時由上面猛踩燕鐵衣頭頂!
‘太阿劍’的冷焰‘絲’聲映起一抹反光,直指那雙大腳,大腳暴張,如此粗長沉渾的一根鐵棍居中砸至燕鐵衣天靈!
此人的反應好快!
燕鐵衣抖腕振劍,‘太阿’倏顫如波,十九條流光再次卷射!
於是,那人怪叫一聲,一個筋斗翻開──燕鐵衣看到一張猙獰如鬼的面孔上垂吊於左頷下的一枚拳大褐色肉瘤!
是了,‘大棍’馬瘤子,這群‘紋額’的首頜!
身形倏然前掠,燕鐵衣閃過中間的數度攔截,雙劍有若閃電燦擊,連連曳刺馬瘤子!
獸嗥般猛回急旋,馬瘤子出棍如風,掄起疊至山重岳般的棍影,劈頭蓋臉反擊過來。
冷冷一哼,燕鐵衣雙劍分揚,青白色的光芒彷佛來自九天的詛咒,有影無形快得無可比擬的穿過棍影交疊之中,逼得馬瘤子蹦跳得似個大毛猴!
斜刺里,又是兩隻長矛石火般一同刺來!
燕鐵衣長劍暴揮百次,凝成一面光網於剎那間,卷罩馬瘤子,短劍猝彈橫飛,兩隻長矛激指向地,兩名執矛的‘紋額’也窒吼著像喝醉了酒一樣歪歪斜斜的頹倒──都是洞喉一劍!
在光與刃凝織成的那面網下,馬瘤子滾地狂翻──其快其疾竟更甚於武技之中的‘十八滾跌’;雪地上但見泥雪飛濺,‘撲’‘撲’聲里一道又一道的劍痕便追魂般排列於馬瘤子滾過的地方!
驀然,馬瘤子鐵棍拄地,往外翻滾的身形,竟一個倒仰反彈過來,橫棍攔腰一擊勢若雷電!
這一手,不但快,不但狠,更且詭異無匹,完全與力道的慣性相違背,燕鐵衣不及躲避,‘太阿’側豎,只好硬擋硬迎。
‘鏘’聲撞擊下,火星迸射,燕鐵衣虎口頓裂,人也踉蹌兩涉──兩步的過程中,短劍七十七次暴揮流射!
馬瘤子拚命撲滾,肩脅處六股血箭齊噴,痛得他厲嘯尖號,幾能撕破人的耳膜!
燕鐵衣尚未站穩腳步,大約在八丈多遠的一家屋頂上,一朵黃雲──不,簡直似一抹黃色的曳光,於眨眼間業已臨頭。
同時臨頭的,還有一團團似已籠括天地的金弧環影!
燕鐵衣甫始發現這突兀的變異,尚在他沒有來得及做任何思考判斷之前,已經遭受到凌厲兇猛得難以比擬的攻擊!
這樣雄渾又這樣強烈的壓力,燕鐵衣能夠體會到是出自一個何等人物之手──那必是一個藝業修為已達化境的強者,一個甚至超過了李凌風,田一英,莫恆或祝尚正任何人以上的強者!
時間的迫急,不容燕鐵衣多想,本能的藉勢伏竄,卻在伏竄的一剎那又倏而彈躍,在連串的空心筋斗里,雙劍有似殞星的曳尾橫空,更像煙火的焰花蓬飛,與那滾盪縱橫的團團金弧織舞成了一片!
青白色和金黃色,圓弧和蛇電,便映幻成一幅奇異又璀燦的光之圖案,它們在閃動,在波顫、在跳躍、在變化,在交回穿雜,金屬的交擊已不是零落的單音,而是那樣緊密的一串!
兩條人影猝然分往兩個方向掠開,燕鐵衣沾地之際,身形微微搖晃,臉色泛赤,額角鼻端也見了汗珠,他喘息著,紫緞面的披風裂開一道口子,口子的周圍,更陰濕了一片。
站在距離他十步之外的,是一個身材瘦長,容貌陰鷙冷酷的五旬人物,這人一身黃袍,頭扎黃巾,黃袍腰際束著一條金光閃閃的環帶,黃巾齊額也是一條較細較小的金燦環帶;他的雙手上,分執著兩面斗大如盆,同沿鋒利若刃的銅鈸!
這個人,燕鐵衣沒有見過,但是,他一看就知道對方是誰;有關此人的傳說,可是太多太多,也太玄太玄了,這人是聞名天下的‘金環門’第一高手,相傳曾獨闖少林寺,折服少林上下兩院方丈,挫敗一十二名‘達摩殿’護法;在南邊他於九個門派的武技磋商里棋高一著,在北地,也殲殺過十七撥黑道強梁的首頜,聞說他力能擒龍伏虎,威凌萬夫,連當今御林軍的總教頭都是他的弟子!
他──‘黃袍鐵宰’穆邦!
令燕鐵衣不了解的,卻是憑穆邦這種聲威蓋世的喧嚇人物,怎麼會突然來到這個小地方?又為了什麼原因與自己為敵?在他記憶里,似是和對方從未有過任何──。
穆邦在緩緩的轉身,於是,人們可以看見他的左耳後凝結看一條蜿蜓的血痕,顯然,燕鐵衣肩後的一記,亦不是毫無代價的!
一個激動的,驚喜逾恆的聲音便在這時帶看沙啞孱弱的顫腔晌起:“姐夫……姐夫……感謝上天,你總算趕來了……”那個呼叫的人,呃,竟是胸脅等處翻裂著六道傷口的‘大天星’祝尚正。
不知從什麼地方,章寶亭竄了出來,這條‘雲里蒼龍’巾散發亂,衣袍上沾滿泥濘,連臉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他模樣雖然狼狽,這一刻的表情卻透著異常的驚喜與振奮──活像正受欺負的孩子見了家裡的大人一般,趨前數步,他朝著穆邦必恭必敬的長揖下去:“穆大俠,巴望閣下到來施援除jian,真箇眼也為穿,天可憐見,閣下業已適時而至,要是再晚來一步,只怕強徒若斯,俱皆受難蒙害了。”
掙扎著爬行向前,祝尚正混身鮮血淋漓的嘶叫:“姐夫,我們都裁了,這心狠手辣的黑道頭子,綠林jian梟,真正是趕盡殺絕啊,你說什麼也得替我們出這一口怨氣……”‘黃袍鐵宰’穆邦微微昂臉,聲音也和他的形態一樣冷峻森酷:“你們這裡人數不少,其中亦不乏佼佼之輩,我倒沒有料及,竟會落到這麼一種情景!”
章寶亭十分尷尬的苦笑著:“委實慚愧,委實慚愧,但尚請穆大俠包涵諒解,此人是個極為難纏的厲害角色,他乃是北地綠林的盟主,‘青龍社’的魁首燕鐵衣,……我們已經盡了全力,可是……唉,穆大俠也已看到這等場面了。”
祝尚正痛苦的呻吟著道:“姓燕的其兇狠霸道之處乃是我生平所僅見,他那一身修為之精湛卓絕,亦為我首次所遭遇……姐夫我們實在不是對手,除了你,單挑獨斗,只怕誰也別想贏他。”
這時,‘鐵中玉’孟季平也閃了出來,向穆邦躬身為禮:“前輩,我們驅jian除惡一心以維護律治,保全善良為己任,不想這燕鐵衣卻仗勢相欺,橫加阻擾,挾其超凡之武藝,施其血腥手段,再三脅迫,屢行殘暴,我們技不如人,雖豁命抗衡亦難以為敵,前輩,行忠義,鋤yín邪,原為白道中人之本分,而遭此荼毒凌辱,又何甘屈忍退縮?”
微微點頭,穆邦沉聲道:“這些我都知道,尚正已事先告訴我了。”
‘大小金刀’耿清,胡長順兩個,亦已分別攙扶著他們的師父及師叔,自暗處蹣跚出來──‘刀匠’田一英滿頭滿臉的血,用一條黑布帶齊額包住兩耳俱失的部位,‘釣命竿子’莫恆斜著面頰一條傷口,從右眼下橫過鼻端至達左頷,翻卷的赤肉猶在顫動,宛如一條凸浮臉上的大蚯蚓,此外,左臂割開了半尺,連左手的無名指與少指也被削掉了。田一英和莫恆過來與穆邦朝面,田一英首先抖著聲道:“穆兄,血債如山,全憑穆兄作主了。”
莫恆也咬牙切齒地道:“姓燕的不止是在迫害我們,酷虐我們,穆大俠,他更是在向所有屬於俠義門的同道挑戰,他存心擴展綠林的邪惡勢力,卻拿這個藉口作為打擊我輩的掩飾,把白道諸人的臉面踐踏於腳底之下……”穆邦陰冷地道:“二位等著看吧,有我穆邦活看的一天,姓燕的便休想趁心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