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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肉累累的一個也咆哮:“錢大哥,管他是什麼牛頭馬面,一概宰掉再說?”
馬背上的江昂,掙扎著待要下來,一面瘖啞的叫:“不關這位朋友的事……人家純系不知內情的局外人……你們要逞凶施狠,衝著我來,荼毒無辜,算不上英雄好漢!”
嘿嘿冷笑,鍋底臉不屑的道:“姓江的,你以為你是那門子的英雄好漢?釜底遊魂,喪家之犬,挨宰受剮便在眼前,還充他娘什麼硬骨頭?呸!”
那高大漢子惡狠狠的叫:“江昂,你那好友施貴麟業已上了道,如今諒還走得不遠,黃泉路上,你也就趕緊一步與他結伴去吧!”
江昂悲憤逾恆的悲喊:“我和你們這群天打雷劈的豺狼虎豹拚了……”鍋底臉酷厲的道:“不拚也不行,充歪充能你橫豎也是個死!”
那橫肉累累的大漢跟著叱喝:“娘的,原本不干你的鳥事,我們找上施貴麟了結一段梁子,你他奶奶卻楞要強出頭,這一下便叫你幫襯到底,施貴麟送了終,你好歹也就陪著上路,陰間世上,你兩個再稱兄道弟去!”
此刻,燕鐵衣回手接住了江昂,低聲道:“江朋友,你身受重創,體氣虛弱,怎能運力動嗔?且先穩著,由我來向他們通通關節,說說道理看——”江昂苦澀又悽惻的道:“兄台,他們是不會放過我的了,我好友的一條命業已喪在這干人手中,我衛護不力,就和他們豁死拚了也罷,卻不能連累到你……兄台,多謝你的好意,這樁事,你便撤手別管了,免得玉石俱焚,不明不白的跟著受害……”燕鐵衣淡淡一笑,道:“我生平最不能忍受的,便是見死不救,江朋友,你在如此衰弱虛脫的情形下,和這五位看來功力不凡的高人異士拚斗,那等光景,十有十成是討不了便宜,討不了便宜的直接後果,大概就是把一條性命交出;生死之事茲事體大,我既碰上了,怎能硬著心腸袖手旁觀?何況,他們中間有一位仁兄亦已說了話,硬要栽我一個‘該殺不赦’的罪名呢!”
江昂急道:“不,兄台,我不能連累你……”燕鐵衣道:“這不是你要不要連累我的問題,江朋友,而是他們饒不饒得過我的問題,你看似眼前這種形勢,他們會輕易放我過關麼?”
鍋底臉的兩隻銅鈴眼凸瞪,凶光閃閃中語聲狠毒的道:“小子,聽著你的口氣,倒是刁狂得很,顯然你是打算幫著姓江的和我碰一碰了!”
燕鐵衣平靜的道:“設若你們各位買我一次薄面,撤開圈子讓我們過去,我就答應不和你們‘碰’了。”
怪叫一聲,那大漢口沬四濺的厲吼起來:“好個大言不慚的雜種,你是他娘的什麼玩意?你還有什麼鳥面子可賣?死到臨頭,猶還混充人王?你有本事就擺出來,爺們若不將你分剁八塊,就算你上輩子燒了高香!”
鍋底臉也暴烈的道:“早看這小王八蛋不是路數,果然不錯,我們也別磨蹭了,一遭送他們轉世吧!”
黑衣大漢煞氣盈目,身形一偏,雙手已摸上皮鞘扣的闊口短刀刀柄,後面,那青年人與書生型的朋友也悄然的掩近,一對無耳短戟,一柄鋒青劍,早已寒森森的亮了出來!”
忽然,那亂發麻衣的怪人腔調沙啞的叱喝一聲:“慢著!”
正待往上掩撲的這四位,聞聲之下全有些詫異的停止了動作,鍋底臉不解的望著麻衣人,微顯迷惘的道:“曹老大,可有什麼不對?”
麻衣人瞅著燕鐵衣,嘴裡卻是在對鍋底臉說話:“兄弟,這傢伙有點透著古怪,骨子裡不知道在耍弄什麼花巧,在殺他之前,至少得把他的來歷‘盤’清!”
鍋底臉嘿嘿笑道:“看他辱臭未乾,胎毛尚沒褪盡的這副生嫩模樣,充其量也只是個不知天高地厚,剛出道的雛兒,還會有什麼不得了的來歷?”
麻衣人傍觀者清,他早已發覺燕鐵衣氣宇深沉,英華內歛,一股隱隱的威儀形而不露,這樣的人物,往往都是極為精練強悍的雄才之屬,尤其燕鐵衣的容貌,在童稚中透著老辣,在平和里現著尖銳,他一直是那樣不溫不火,然而恁般的鎮定雍容,卻業已形成一種難以言喻的壓力——麻衣人感觸得到,嘴裡卻不好明說,他乾咳一聲沙啞的道:“還是謹慎點好,兄弟,和他攀攀道!”
未待鍋底臉有所表示,燕鐵衣已笑吟吟的道:“犯不著‘攀道’了,我只有一個意見——你們放手,萬事皆休,否則,便卯上干一場也罷!”
後面,那柄青鋒劍便毒蛇也似,在一溜寒芒的閃掣里,猛然扎向燕鐵衣的背心!
鞍上的江昂,睹狀之下,一聲驚呼才只到唇邊,沒有看見燕鐵衣有任何動作——僅是毫無微兆的在虛無里有一抹冷電猝然凝形又消失,那柄青鋒劍已長顫著飛上了半天,執劍偷襲的那個書生,也急拋著手往後蹦跳。
燕鐵衣頭也不回的閒閒笑道:“朋友,論到玩劍,你這幾下子,只能算是剛剛起步,差得遠嘍。”
書生的一張面孔是一陣青,一陣紅,他目瞪口呆的楞在那裡,原先握劍的右手虎口,鮮血津津滴淌,他傻呵呵的望著斜插在丈許外的自己那柄長劍,直到現在,他還沒有弄清楚人家是用什麼手法及兵刃絞脫他長劍的!
於是,其它四張人臉也就立時走了原樣——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似這樣的功力顯示,其精湛深厚的程度,業已到達出神入化的境界了,雖然是只有一擊!
麻衣人驚疑不定的瞪視著燕鐵衣,一張死氣沉沉的面孔上浮現著不可掩抑的羞惱怒恨之色,他努力鎮靜著自己,提著中氣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燕鐵衣道:“先說,各位自己——你們都是些什麼人?”
麻衣人的一雙倒八眉挑動了一下,忍耐的道:“我叫曹非,‘麻衣勾魂’曹非,這一位——”他指了指那鍋底臉,接著逭:“矮金剛錢威。”
圍著皮鞘刀帶的黑衣大漢強硬的道:“大爺行不改姓,坐不改名,‘飛刀子’葛義全!”
燕鐵衣頷首微笑:“果然氣魄十足,葛爺!”
那文質彬彬的年青人極不情願的道:“‘鐵戟化雪’李慕春。”
失劍的書生咬牙切齒的仰頭望天,不肯開口;“麻衣勾魂”曹非只好瘖啞的道:“那撥是‘木秀士’徐上修徐老弟……”拱拱手,燕鐵衣道:“原來各位皆是一方英才,當地俊彥,倒是多有失敬了;這擋子事,我還是那句老話,冤家宜解不宜結,各位看我薄面,高高手,放這位江朋友與我過去,彼此皆大歡喜,要是不然,我固好受不了,各位只怕卻更要難受了……”“矮金剛”錢威憋不住抗聲道:“朋友,就算你是個三頭六臂吧,也不作興這麼個跋龜法,不干你的事,你卻楞要插手攪混,在道上闖,有你這樣闖法的?”
燕鐵衣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說錢兄,得饒人處且饒人,這位江朋友與各位一無殺父之仇,二無奪妻之恨,充其量也只是為了幫朋友的忙,這亦沒有錯,就算因此同各位結下怨隙,他人已傷成這樣,各位大可不必趕盡殺絕,占了便宜,抖足威風,該收手的辰光就該收手了……”“飛刀子”葛義全怒道:“斬糙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這兩句話你懂不懂?我們留著他這條禍根不拔,莫非還等著他將來回頭收拾我們?”
燕鐵衣笑道:“我管不了這麼多,將來的事,你們自己去解決,只是眼前,我卻不能見死不救呀!”
“麻衣勾魂”曹非陰沉的道:“朋友,由你方才出手的那一記招法顯示,我們都知道你是一位高手,因此我們也不想和你為敵,只要你放手不管這件事,你現在就可以離開。”
燕鐵衣道:“你令我為難了,曹兄。”
馬背上的江昂低啞的開口道:“兄台,你已經盡到你份外的責任了……兄台,不必再為了我越陷越深……你走吧,無論最後是怎樣的一個結果,我都對你永生銘感……”燕鐵衣道:“我們一起走,江朋友。”
“矮金剛”錢威憤怒的道:“費了這多唇舌,遭了恁般窩囊,我們對你已是忍氣吞聲,一讓再讓,你到底還是非要逞強出頭不可?你當我們真箇拿你無可奈何?”
燕鐵衣冷冷的,道:“我想你們是拿我無可奈何的了!”
“飛刀子”葛義全大叫:“娘的皮,老子就不信這個邪,就憑他那鬼畫桃符的一下子,便真能抗得住我們的全力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