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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雙手叉腰,聲如破鑼般道:“姓黃的老不死,你如果想要多活幾天嗎,就趕緊給我夾著尾巴滾開,否則,先前那頓打,你便得從頭再嘗試一遍——我們方才是手下留了情,這一遭,你要再挺得住,老子就跟你姓!”
滿面涕淚,老人泣不成聲:“還有沒有天理……有沒有王法礙…我是不好,叫鬼迷了心,跑來你們這引賭場賭錢……我可是前後來過七次,也輸了七次,輸掉幾一千二百兩銀子,我輸了我大半輩子積蓄,輸了我的豆腐店,也輸了我那幢老屋……我不該賭錢,賭得我敗光了家財,賭得我一貧如洗,這些,我全認了,可是……我都不能連我唯一的嫡親骨血,我的小孫女也輸進去……她才十六歲,十六歲礙…”雙眼一翻,先吆喝的那個又叫了起來:“好老不死,賭行賭滑不賭賴,你他媽跑來我們場子賭錢,可是你自己來的,沒有人去拉你抬你,我們場子一向規規矩矩的做生意,正正經經管輸贏,你輸了一千二百兩銀子,就算一萬二千兩又怨得著誰?借錢押人,也是你自己立的字據畫的押,那個又叫你賭光輸淨了?到了期限你還不上帳,當然我們就照字據要人,你這老王八蛋卻跑來這裡死纏活賴,哭鬧不休,老小子,你是以為我們奈何不了你麼?”
那破鑼嗓子跟著吼道:“你把招子放亮,老傢伙,我們可不是一般的二流子貨,你若再不識好歹,硬要賴在這裡瞎熱鬧,可別怪我們心狠手辣,生剝了你這老癟三!”
老人涕淚滂沱,放聲大哭:“好……好……你們既不放我的孫女,我也不用再活下去了……我這條老命,也就一併交給你們吧。”
兩個漢子勃然大怒,一個暴叱:“你以為這就糊住我們了?爺們先活活揍死你,再把你的屍首丟到荒野餵狗,看看有那一個能替你伸冤喊屈?”
破鑼嗓子一捋衣袖,凶神惡煞般叫:“老子這就捏扁你這老狗頭!”
隱立在場子轉角處的燕鐵衣與江萍,業已大概明白了老人哭告的原因,江萍不禁大起憐憫之心,她低促的道:“燕大哥,這位老先生好可憐,我們得幫他一把,不能眼睜睜的看見他家破人亡,陷入絕境!”
燕鐵衣冷冷的道:“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這樣的慘痛,全是他自己找的,實在不值憐憫。”
江萍急切的道:“燕大哥,他只是一個老人。”
燕鐵衣木然道:“年紀越大,越該經驗過世道的險惡,人心的叵測,知曉什麼該為,什麼不該為,賭是無底深坑,吃肉吸髓,沒有人誘惑或強迫他,誰叫他朝里跳?”
搖晃著燕鐵衣的手臂,江萍祈求的道:“幫幫他吧,燕大哥,就算不為了這位老先生,也請看在他的孫女份上,至少,那個十六歲的女孩子是無辜的啊!”
燕鐵衣皺眉道:“應該給這老人一個教訓。”
江萍央告著道:“他的教訓已經受夠了,燕大哥,他已失去了他的家產,他的生意,甚至他的尊嚴及活下去的生趣,他不能再失去他的孫女,燕大哥,你看到了?縱然他死,他也不會心甘他的孫女為了他的過失而陷身火坑。”
燕鐵衣沉沉的道:“這該怪誰?誰是犧牲者?”
緊緊握著燕鐵衣的手臂,江萍抬起面龐,神色直摯而惻然:“就算為了我,燕大哥。”
哼了一聲,燕鐵衣沒有再說什麼,大步走了出去。
這時,那兩個大漢正將老人從地上拉起來,意思似乎是要拖到門裡去施以毆打,而燕鐵衣才懶洋洋的站在他們身後出了聲:“慢一點,二位。”
兩位仁兄驀地一楞,齊齊本能的轉回頭來,他們又是迷惑,又是怔忡的瞪著燕鐵衣,個吊起眉毛問:“什麼事?”
燕鐵衣視線低垂,平淡的道:“二位左右挾持這位老丈,氣勢洶洶朝門內拖拽,不知所為何來?”
說話的這個上下打量了燕鐵衣一陣,嘿嘿冷笑:“你管得著麼?”
燕鐵衣道:“路不平,有人踩,憑你們牛高馬大的兩塊料,竟對這麼一位瘦弱老人橫加暴虐,未免叫人看著不大自在,所以,我得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破鑼嗓子怪叫起來:“娘的皮,你這小兔崽子是從那個龜洞裡鑽出來的?胎毛未脫,辱臭未乾,居然也學起管大人的閒事來啦?你也不打聽打聽我們是幹啥的,又是跟著誰在辦事?就人模一樣楞裝英雄好漢?我看你是不要命了你!”
燕鐵衣慢條斯理的道:“我還真不明白二位是幹啥的,又是跟著誰在辦事?就算你們是刑部的刀頭史,總督的二舅子吧,可也不作與如此兇橫張狂,無法無天,朗朗乾坤,清平世界,豈容得二位這般霸道?”
那個漢子猛的轉回身來,滿臉煞氣的盯著燕鐵衣,一副吃人的模樣:“咦,看樣子你倒挺有點勇氣,怎麼著?我們就是兇橫張狂,無法無天,你還能啃了我哥倆一根鳥毛去?”
燕鐵衣不慍不怒的道:“為了你們好,這位老先生就不要再難為他了!”
那漢子一捶胸,見著一張大黑臉,表情極為不屑的道:“小兔崽子,別再他娘的誇海口啦,你還是先盤算盤算你自家如何來收這個場吧,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雜種,找我們的碴,你可算交上好運了!”
破鑼嗓子一邊拖著老人,邊吆喝著:“黑三,你還跟他磨什麼嘴皮子?先給他一頓狠揍,再拖進去吊他個三天三夜!”
搖搖頭,燕鐵衣道:“這樣說來,你們是不肯放人了的?”
叫黑三的大漢怒聲道:“放人?我放你娘的頭!”
破鑼嗓子怒叫:“不知死活的東西,你業已自身難保,還想我們放誰?”
燕鐵衣聳聳肩,雙目平視,背負著兩手,就這樣筆直衝著對方那兩位走了過來。
柳殘陽《梟霸》
第七十八章蛟是邪牛鬼蛇神
叫黑三的大漢怪笑一聲,往前迎了兩步,雙臂環胸,斜吊著眼珠:“可真是英雄氣概呢,老子倒要看看,你憑什麼本事抱那“不平”?”
破鑼嗓子也在那裡助威:“摔倒他,黑三!”
燕鐵衣腳步不停的走了過來,黑三攔阻在前,有若半堵肉牆,燕鐵衣仍然背負雙手,提起右腳便踹向黑三的小腿脛骨。
這一腳,踹得不快,甚至有些拖泥帶水的笨重,黑三嘿嘿笑了,他不躲不避,身子猛往前傾,斗大的雙拳奮力揮向對方兩邊的“太陽穴”,他想搶在燕鐵衣那一腳踹來之前打翻燕鐵衣。
明明那一腳踹來的勢子尚在半途中繼續,黑三的面門上已猝然挨了一記重擊——沒有風聲,沒有影像,就這麼平空挨了一記重擊之後“啾的一聲,整個人打著旋轉踉蹌的退出去好幾步,右頰立時腫漲,齒血並濺!
燕鐵衣笑笑,道:“是我的左腳、朋友,這一腳比較快。”
用力晃了晃腦袋,黑三又吐了口污血,因性大發的狂吼:“我要撕碎了你這小雜種!”
燕鐵衣道:“別閃了舌頭!”
於是,黑三又一個虎撲躍了上來,拳腿齊上,狠攻燕鐵衣。
只是打橫走了兩步,燕鐵衣左腳暴飛,閃映起一排弧狀的腿樁,風勁力猛中,那黑三業已是叫著手舞足蹈的上了半空,在半空連連翻滾,斜撞上屋牆,又重重的反摔落地。
這連續的過程上是頃刻之間,而頃刻之間的演變對燕鐵衣來說他純像是個局外人——背著手,悠閒的注視黑三滾上半空,撞上茅牆,摔落地下,他是那樣平靜又安詳,宛若黑三是在自己運動,和他毫無干係……臥在那裡,黑三就像一團死肉,連哼也不哼一聲了。
剎那的僵窒後,破鑼嗓子殺豬般嚎了起來:“你你你……你竟把黑三幹掉了!”
燕鐵衣笑容可掬的道:“放心,你這個伴兒皮粗肉厚,想弄死他還不大容易,如今他約莫是吆喝累了,暫且臥在那裡歇歇氣……”顧不得再對付老人,破鑼嗓子一抬腿,便自靴筒里拔出一柄“手叉子”來,他赤紅著一雙眼,張大嘴已窮嚷:“娘的皮,你打死了我的夥計,我便要你償命!”
燕鐵衣無動於衷的道:“看樣子,若不叫你也受點教訓,你尚不曉得自家能吃幾碗乾飯,糊大糊二,好象真箇上得了台盤也似。”
那位仁兄怒叱一聲,“手叉子”暴起多刺,對著燕鐵衣的胸口就刺了上來!
燕鐵衣足尖斜彈,但見一抹黑影倏現,那人的“手叉子”便擁上了半天,幾乎在同一時間,足尖掃過這位朋友的面頰,他身子猛轉,一頭便撞進大門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