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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森大聲道:“我不相信你有這麼大的度量!”
有些迷惘,燕鐵衣道:“這與度量何干?”
屠森冷笑道:“方才你說過,他們另成一股勢力,換句話說,他們就不一定會聽你的,頗有自立天下的意味,難道憑你燕某人半座江山之主,就能任由臥榻之傍容他人鼾睡?你真看得這麼豁達?”
無奈的一笑,燕鐵衣道:“屠兄,北地的局面,你仍還陌生了些;我這個綠林盟主的封銜,固然是北地大多數同道的尊奉才冠加上去,但只是個空名罷了,實際上,北地綠林的各個組合,並沒有加以約束或統一,也就是說,大家仍然各自為政,各行其事,尚未能脈絡一貫,形成系統,我被尊為盟主,僅是名譽上而已,他們很崇敬我,很多事也假我之名而行,不過,我對他們卻沒有掌握控制之權……”頓了頓,他又道:“先前我已說過,大多數的北地同道尊奉我為盟主,但卻仍有少部分朋友並不贊同,像這些人,或這些組合,他們便根本不聽我的號令,甚至連我這個‘盟主’他們都不承認,譬喻‘八虎將’,即是一例。”
屠森悻悻的道:“可是,至少你是擁有強大實力的人物,憑你,憑你麾下的‘青龍社’,足可併吞或剷除這些異端分子!”
燕鐵衣道:“不,我的看法與你不同,屠兄,雖然他們不聽從我,不承認我這‘盟主’之名,但是,在一般情形之下,他們也不侵犯我,不與我作對或採取敵意態度,大家各混各的,各循著自己的路子找生活,相安無事,豈不很好?只要他們不攔著我們生活,不危害我們,又何苦非要兵戈以見,弄個血雨腥風不可?”
笑笑,他接著道:“說句不怕漏底的話,像這少部分與我無乾的江湖組合,彼此界線分明,互不侵犯,倒還易防,最叫人頭痛的卻是那些表面上崇奉我名,背地裡盡扯我腿的朋友,這才腦筋傷透吧!”
屠森道:“你自己除了‘青龍社’之外,對別的幫派就全控制不住?”
燕鐵衣道:“倒不至如此糟法,我當然也有我連繫密切,關係堅定的結盟組合,我也可以如臂使指的調遣他們,不過,為數不多,與那些我不能加以控制的幫派或各人相較,比例就很少了。”
屠森不以為然的道:“如果我是你,我必將獨霸北六省,真正的獨霸,而非只屬名譽上的。”
燕鐵衣淡然道:“所以你才不會是我,否則,江湖之上,就要一片混亂了!奧凍鮃恢智崾擁謀砬椋郎潰骸把嗵攏腥耍匭胗寫笳煞蚱牛扔寫笳煞蚱牛閾刖咦持拘坌模幸煌辰降暮烙攏毯釉潰杈胖藎荒閌裁炊加辛耍炊廊蹦親持拘坌模湃峁訊希扒骯撕筧綰危執聰氯鞝司置媯娌恢牆腥送鏘В故牆腥瞬恢擔俊?
燕鐵衣不以為忤的道:“隨他們怎麼想都行,我做人立世的原則是永不改易的──不恃強凌弱,不以併吞或屠殺做為壯大自己的手段,只要能夠生存,能夠共處,便以和平為第一要件,大家都可以活下去,他們是否徹底受我節制掌握,並不是最重要的問題。”
屠森冷冷的道:“你想得倒怪祥和慈悲,只怕別人卻沒有你這樣的寬宏大量,一旦如‘八虎將’那樣的角兒健壯強大了,他們就會連你的老根也給刨掉,眼前他們和你互不相犯,並不是也有意與你和平相處,只為了他們的力量還不到吞滅你的時候!”
燕鐵衣平靜的道:“‘八虎將’不會有吞滅我的想法。”
屠森道:“何以見得?”
試著盤上雙膝,燕鐵衣邊道:“他們一直沒有招兵買馬過,從來只是他們八個人加上手下的百十名兒郎而已,憑這股力量,雖可稱雄一地,但要對付我卻嫌不足,要獨霸北地更嫌不足,近十年來他們一直維持現狀,將地盤自限於‘旗斗山’方圓百里之內,並未有向外擴張的企圖及事實,這是其一;其二,‘八虎將’自成為一股勢力,獨行其是,卻儘量避免與我‘青龍社’發生磨擦,他們的字號叫得響亮,卻頗知收斂,也證明並無野心,所以,我不認為他們會有你說的那種狂妄想法!”
屠森忍不住了,粗暴的道:“不管你怎麼說,岑二瘸子我是找他找定了,他勾引了我的女人,這口氣不出我是永也安穩不了的,你必須陪我同往!”
低喟一聲,燕鐵衣道:“我曉得,這也是報恩。”
屠森剛烈的道:“而且你無可選擇,沒有我,你的性命早休,你的基業、部眾、聲名也全將化為烏有,追本溯源,想想看,還有什麼事比我救你的命更重要?”
燕鐵衣心中在叫;良心、道義、做人的本分、忠恕的傳統……比救命更重要的事多著呢?
嘆一口氣,他道:“你叫我怎麼說好?”
屠森冷銳的道:“什麼也不用說,一起前去才是正經!”
燕鐵衣道:“那女的叫什麼名字?”
臉色又變得極其酷毒了,屠森道:“賈仙仙!”
燕鐵衣在嘴裡念了幾遍,道:“也是江湖出身?”
屠森硬邦邦的道:“不錯,人家都叫她‘黑芙蓉’。”
燕鐵衣一笑:“想是又黑又俏的了?”
屠森怒道:“我不是在與你開玩笑。”
點點頭,燕鐵衣道:“當然,我怎會以為你是在與我開玩笑?”
屠森陰鷙的道:“那賤人,也一樣不能饒過!”
燕鐵衣有些納悶的道:“屠兄,岑二瘸子我曾在一次偶然的機緣里與他照過面,那傢伙四十多快近五十歲了,不但瘸了條腿,而且又乾又丑,黃臉上還生著疏淡麻點,他那副尊范和你一比,實是不能相提並論,那位賈仙仙又怎麼挑上他的?你就算再不擠,也要比岑二瘸子高明上多多呀。”
屠森恨聲道:“所以我說那女人犯賤,一點也沒說錯!”
望著對方,燕鐵衣道:“就這麼簡單?”
屠森怒道:“你以為還有什麼原因?”
雙手抱著膝蓋,燕鐵衣道:“會不會尚有其他原因?例如,賈仙仙看上了岑二腐子的財富?受到他的要脅?或是認為岑二瘸子比你更有辦法?也或者,你對那女人有不夠溫柔的地方?”
說到後一句,屠森的神色奇異的變化了一下,他立即咆哮:“總之一對狗男女,姓岑的色膽包天,勾引我的女人,賈仙仙水性楊花,為情不忠,通通該凌遲碎剮,我無須去猜測什麼理由!”
燕鐵衣暗裡嘆氣──你無須猜測理由,我卻不能昏天黑地地跟著你去打這場糊塗仗礙…他搖搖頭又接著道:“賈仙仙和你,可是好過一陣子?”
屠森削厲的道:“你以為我是剃頭的挑子──只一頭熱?”
燕鐵衣道:“我是說,她和你要好的形式。”
哼了哼,屠森道:“說得好聽點,是同居,說得難聽點,是姘軋,她跟了我前後有半年光景,卻在我外出兩個月之後席捲潛逃──跟著岑二瘸子,真是jian夫yín婦,一對狗男女!”
燕鐵衣道:“屠兄,你確定賈仙仙是隨同岑二瘸子跑了?”
屠森憤怒的道:“完全確定──因為我除了得到可靠消息之外,更親自上‘旗斗山’探視過,一點不假,那賤人是姘上了岑二瘸子!”
燕鐵衣問:“他們,成親了麼?”
面孔立時扭曲了一下,屠森大吼:“我怎麼知道?”
由對方的反應里,燕鐵衣判斷岑二瘸子與賈仙仙八成是拜過花堂了,就算一樹梨花壓海棠吧,其中必然有著某種隱諱的原因存在,否則,賈仙仙不會如此心甘情願的!
他又和悅的道:“屠兄,這件事,多久啦?”
屠森唇角微微抽搐著道:“不到三個月!”
燕鐵衣道:“還是最近發生的事──你摸上‘旗斗山’是什麼時候?”
屠森道:“一個月之前!”
燕鐵衣道:“沒幹上?”
屠森陰沉的道:“我不傻,‘八虎將’個個功力高強,修為精湛,又加上那麼些爪牙幫凶,力量雄厚,我估計過,若是正面拚敵,只怕要兩敗俱傷,落個同歸於盡的結局,我並不喜歡這樣的結局,我只要他們死,而我卻不能死,否則,這報復就沒有意義了。”
燕鐵衣噓了口氣,道:“對於報復這門學問,你倒相當講究。”
屠森木然道:“不要說風涼話,燕鐵衣,若是你換成了我,恐怕其激烈兇狠之處,尤有過之而無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