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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鐵衣還在猶豫:“不過了梅先生——”打斷了他的話,梅逸竹道:“行了,燕老弟,你還不一定能贏得了我,雖然你的兩眼是明亮的,但我已經數不清叫多少雙目明亮的人躺了下來,你又豈會例外?”
燕鐵衣道:“這算‘激將法’麼?”
梅逸竹笑道:“隨你認為是什麼吧,但你必須面將現實,燕老弟,就算你不忍‘欺負’我這個瞎老頭子,這個瞎老子卻也照樣放不過你呢!”
燕鐵衣極其牽強的道:“梅先生既然堅持,我也只好勉力應命了。”
點點頭——是嘉許的模樣,梅逸竹道:“很好,你可以動手了。”
燕鐵衣忙道:“不,還是梅先生先行施教吧。”
梅逸竹道:“照我的話做,燕老弟,燕老弟。”
咬咬牙,燕鐵衣道:“那麼,我便得罪了——”‘太阿劍’的鋒刃閃閃生寒,帶著幾分‘保留’的勢子斜削過去,雖說燕鐵衣業已留住了循環之勁,其快速仍極驚人!
梅逸竹的身形只那麼一晃,倏然失蹤,完全不分先後,一股銳氣直指燕鐵衣後腦!
大旋身,燕鐵衣長劍暴翻,繞旋橫斬,卻又失敵影,同時,另一股銳力已射向他的背脊。
貼地低掠,燕鐵衣長劍傾彈,千星萬點蓬散飛卷:往四面八方縱橫流曳,但是,那股強矢也似的銳勁卻如影隨形,並穿透星芒,猝襲而至。
在點與線的交織仍不能阻遏敵勢的情況下,燕鐵衣‘照日短劍’怪異的橫揚於背,‘當’聲震響,他已如受重擊,幾乎把短劍脫手墜地。
十二個空心觔斗的串翻中,迄今未見身影的梅逸竹似是安了心不給燕鐵衣喘息的機會,九股強銳的力道,又破空而來?
燕鐵衣不往下落,長身猛起,那九股銳勁彷若有靈性般隨勢反揚,燕鐵衣猛沉氣,急落有如隕石,然而,九股銳力卻在無形無影中不可思議的折轉,激射合撞過來!
長短雙劍倏忽交融,燕鐵衣的周身並濺著眩目的冷電精芒,他整個形體好象包裹在一束水晶之中,一束流閃著致命鋒刃的寒光的水晶中!
於是,銳力衝激著護身的刃電,燕鐵衣頓時有如高山滾鼓,蹦跳翻滾,驀地,他一個斜旋急掠,又半空倒挫落地暴轉。
十步之外,梅逸竹閒散的負手卓立,面帶微笑,狀如一位正在吟哦低徊的詩人,瀟灑極了,也安適極了。
自出道以來,燕鐵衣從未遭遇過似此等不能置信的高強對手,他簡直不敢相信這竟是真實的事——有形的武功,居然已練到無形的精氣,這種出神入化的境界,豈也能稱為‘技擊’?
梅逸竹的功力居然精深浩瀚到這個程度,確令燕鐵衣大出意表,他直覺的感到,在人家那削瘦的身體裡,不是血肉的組合,彷佛乃是一座山似的渾厚,一汪海般的廣邃了!
梅逸竹平靜的道:“你有什麼感覺?燕老弟。”
燕鐵衣十分痛苦,對方的話就像刀子一樣在剜割他的心吞了口唾液,他苦澀的道:“我不得不說,你在武功的修為上,已經超出我的預料甚多……”梅逸竹微笑道:“在動手之前,我已忠告過你,是麼?”
燕鐵衣低沉的道:“這並不能減輕我的震驚程度,梅先生。”
笑笑,梅逸竹道:“回答我,燕老弟,你以往甚少遇到對手吧?”
燕鐵衣難過的道:“不錯。”
梅逸竹了解的道:“所以,我也很能體會你現在的心情——一個長勝的強者,比一個常敗的弱者,更難以接受逆境的刺激,但是,卻應該學習接受,因為人不是神,無法永遠保持高高在上的優越,對麼?”
燕鐵衣沉重的道:“在這一點上,梅先生,我倒是比你所說的要看得開,我之所以不好受,主要在於我竟低估了你這麼多!這是不可饒恕的錯誤!”
梅逸竹正色道:“你已知道我是說,如果你輸給我,並不算丟人!”
搖搖頭,燕鐵衣道:“不,梅先生,在我今天的各方面情勢來說,在我成為我自己全心靈的主宰那一天就開始,我已註定要保持我的尊嚴和威儀——不顧一切犧牲的保持,因而我無論敗給誰,都不是一椿應該的事,那樣,我不獨對敬仰我的人難以交待,更無法對自己交待!”
梅逸竹同情的道:“我想,我能夠明白!”
頓了頓,他又道:“方才的一場比試,你知道,你尚未輸,只是你已處在劣勢了。”
燕鐵衣道:“這是很公允的評論,梅先生。”
梅逸竹接著道:“我知道,也感覺得出,燕老弟,你尚未曾發揮出你最大的潛力,讓我們再開始,這一次,你要多留心了。”
燕鐵衣澀澀的道:“我會的。”
梅逸竹輕柔的道:“同時,我要告訴你,勝敗之分,將不是點到為止。”
怔了怔,燕鐵衣道:“你的意思是?”
梅逸竹道:“我會使你流血——流多少血,從什麼部位流血我才滿意,那是我的事;相反的,對我而言,你也可以如此做,設若你做得到的話!”
燕鐵衣一橫心,道:“就是這樣吧!”
梅逸竹雙手一攤:“還是你先請。”
‘太阿劍’猝然挑起一溜冷芒灑向梅逸竹,梅逸竹身形才動,‘太阿劍’倏幻暴映,又是九十六溜寒電射拋——緊踉蒼梅逸竹的形體!
就在閃眩的光蛇流燦里,梅逸竹已忽然在側斜之下消失於燕鐵衣的視線死角之中,同樣的,九股強有力的銳勁破空襲至!
長劍拄地,倏彎急彈,燕鐵衣的身體快不可言的躍騰半空,短劍抖出青虹千百,如線如褸,狂卷向敵。
只看見梅逸竹的衣袍一角,倏閃又失,而銳勁增加為十二股,由十二個不同的角度強射急噴!
燕鐵衣雙劍並展如扇,扇光弧芒之中流波如電,交相閃織,十二次撞擊,震得他飄出了十二尺,餘力未消下,一抹暗影兜頂揮落!
弧光反迎向上,那抹暗影竟只是一隻手掌的幻像,燕鐵衣驟覺不妙,劍身卷回,卻已稍遲一步,左胯如被錐頭刺撞,碰得他連連打著旋轉倒退。
又是十二股強勁尖銳的勁勢,緊跟著迫襲而來。
燕鐵衣忍住左胯的疼痛,猛以長劍石火般反刺,左手‘照日短劍’吞吐一百九十九次於一剎那,空氣被穿割的刺耳響聲里,他又被兩股透人的銳勁擊中肩脅,再次踉蹌後退,但是,敵人卻也顯然受到他雙劍的壓力,猝閃又轉,只是一轉,又消失了蹤影!
‘九鬼大挪移’!是的,梅逸竹如今施展的身法,竟然和傳說中湮滅了五十年之久的‘九鬼大挪移’相似!
陡然間,燕鐵衣想了起來——‘九鬼大挪移’是一種詭異又神乎其技的身眼步法,其主要的竅門在於將身形偏斜側轉,首先把本身形體的正面減到最少,然後以搶奔敵人視線的死角為主,當然,學這套玩意,必須要先具備極為精湛的輕功根底,再輔以‘九鬼大挪移’特殊的步法,施展起來便千變萬化,有如神龍乍現,見首不見尾了!
燕鐵衣早年聽過一位前輩異人談論過這套東西,他還依稀記得,這種‘九鬼大挪移’最大的特點是可以用一口氣旋迴九次,這九次連貫無間,快若閃電,詭似鬼魅,九次旋閃之後,其間便有剎那的頓挫以為換氣易勁之須,也就是說,破這‘九鬼大挪移’,如果沒有其它特異的絕技奇功,那瞬息的頓挫,乃是唯一的機會。
可是,說著簡單,親身嘗試就難了,梅逸竹身形奔旋之際,快不可當,且聲勢凌厲無匹,燕鐵衣要想連續九次躲開對方的襲擊,實非易事,何況,人家那頓挫之隙能否適時查覺而不錯過,也是一大問題!
腦子裡靈光閃映,燕鐵衣的動作卻半點不敢遲緩,他往後急退,身形迴旋,雙劍隨著這連串的弧線有如兩團參差不齊的光之刺輪般四射紛飛,於是,那一股股的強銳勁力便也上上下下,流穿激透——只是仍難斷定梅逸竹的正確位置。
燕鐵衣的劍勢綿密隼利到無以復加,然而,對於那種強力銳氣的四面穿透,亦未能做到絕對有效的阻遏,有的勁道能被擋住,有的便無法攔截,因此這一遭抗拒下來,燕鐵衣身上又挨了兩記!
因為銳氣透穿之際所受的阻力大小,燕鐵衣身上的傷勢也便各有輕重不同,左胯的一記,已是破肌血流,其它的部位,僅是紫腫而已;他不知道梅逸竹所用的是一種什麼功力,但他卻可確定,那是指功上的修為無疑!
又是一抹暗影人眼,左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