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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當年說過,這一代,將是千百年來風風雨雨最終有個定數的時候,或是大河崩亂,七門滅絕,或是千秋萬代,永享清平,大哥主掌不了這一切。孩子,你爺爺,你爹,還有我都在人世,但是卻讓你一個人去走,去闖,你知道為什麼?因為你要走的路,別人跟不上,只能靠你自己去走,誰也幫不了你。”太爺慢慢站起身,目光在黑暗中流露出一絲期待的光,他猛然一揮手,道:“這條大河,就在圍著你流淌!”
這是一番讓我震驚的話,震驚之餘,心裡就像壓了一座山。那種突如其來的責任感讓我感覺呼吸都不暢了,一條泱泱大河,兩岸萬千生靈,七門和聖域旁門之間上千年的恩怨糾葛,全都要靠我去終結?
“太爺,我想問問,上代的大掌燈,他還活著嗎?”我感覺到了壓力,就愈發覺得龐大這個人的重要,只有他可能才清楚七門和聖域之間連年爭鬥,一個要奪鼎,一個要護鼎,到底是因為什麼,也只有他可能知道大河的河底,究竟隱藏著何等驚人的天機。
“我不知道,或許活著,或許已經……已經不在了。”
“如果大掌燈真的不在了,那大河河底的秘密,是不是要永遠塵封下去?”
“不,你一定會知道,一定會。只要你能熬到最後,一定會知道一切。”
我和太爺在這裡交談了很久,等到把該說的事情都說的差不多了,才先後鑽出水洞。我們出去的時候,老蔫巴已經被金大少纏的要死要活,爹他們當時一番拼殺,身上都有傷,金大少獵狗一樣圍著老蔫巴滴溜溜亂轉,趁著老蔫巴不注意,一下拽掉他幾根鬍子,隨手就架了火,拿老蔫巴的鬍子熬水喝,多少年的老山參須子,功效非凡,一口喝下去,整個人都仿佛要飄然起來。
跟太爺,跟爹,還有七門其他人聚在一起,有種說不出的親切和安全感,然而這種相聚只能維持片刻,他們都有事做,我也有自己的事。就和太爺說的那樣,我的路,別人跟不上,只能自己去一步一步的走。那是一種磨練,十年磨一劍,磨劍是枯燥又無趣的過程,然而十年一過,劍芒將會耀眼懾人。
我們就從連環山分開了,七門的人不用多說什麼,我只想再跟大頭佛說幾句,他好像真的變了,嘴巴里已經沒有粗俗狂野的髒話,太爺並不是什麼得道的高僧,他不可能把一個殺人成性的狂徒變成善人。我感覺有些奇怪,奇怪大頭佛的變化。我私下問過他,太爺跟他說了些什麼。
“沒有說什麼,吃飯,趕路。”大頭佛咧嘴一笑,那笑容比從前看上去憨厚了許多,就從上次見他到現在,時間不算很長,但是他看上去明顯蒼老了,絡腮鬍子的根部已經發白,不用多說,太爺把他救了之後,他肯定已經不再進血食。
“你以後,是不是不再殺人了?”
“該殺的人,還是要殺。”大頭佛想了想,道:“我要死的時候,只覺得難受,百忍讓我慢慢的想,他說你死的時候,會難受,旁人死的時候,何嘗不是這樣。”
很多大道理,大頭佛說不出來,然而他的心境的確發生了改變,我想,他停進血食,可能會一天天老邁,但他的腰身,遲早會和爺爺他們一樣,挺的筆直。
爹他們要分頭在兩岸繼續巡河,臨走的時候,太爺停下腳步,回頭對我道:“孩子,你要知道,七門的人現在不顧生死護著還留在河裡的鼎,就是在給你爭取時間,他們護的了一時,護不了一世,只有你,才能牢牢護住這條大河……”
“太爺……”
“孩子,快快長大吧,快快長大……”
隨著這番話,太爺的身影已經走遠了,此時此刻,心裡的感慨都漸漸平息,前路無論是什麼樣的,只要活著,都要繼續去走。我們也收拾了一下,從連環山離去,站在山外的故道邊上,頓時又失去了目標。
“我們還年輕,前路長遠,四海為家,搭伴走四方,何其暢快。”金大少摟著老蔫巴的肩膀,臉上笑開了花,老蔫巴悔恨不已,本來以為離開雷真人就能安生點,但是絕對沒想到金大少也不是省油的燈,前後半天時間,老蔫巴的頭髮鬍子已經被揪走了一大縷。
太爺本來想在龍王廟附近把露面的聖域高手一網打盡,但計劃失敗,反而暴露了七門的實力,聖域和旁門必然會加大圍擊的力度,我們保持原來的習慣,晝伏夜出。夜間趕路很清靜,我們走了兩天,第三天晚上,到了輪山峽。
輪山峽是河灘趕路的一個必經之地,但是這個地方人煙特別稀少,沒有常住的河灘人,就連過路的也情願多繞幾十里的路避過這裡。原因很簡單,別人都說輪山峽這個地方特別髒,解放前花園口決堤,大河河水一潰千里,兩岸難民成千上萬,天災人禍全部都聚到一起,一大批災民南遷,那是真正千里露白骨的荒年,不知道多少人在輪山峽裡頭避禍的時候餓死了,屍體沒人收斂,大水一過,沉澱的泥沙把屍體全都埋在下面,等到水患平息了,也沒人來管。輪山峽附近的地主捨不得丟下自己的地,水患過後回家,又覺得住在這裡不安生,專門請了大仙來看,看到最後,有個缺德的大仙出了個陰損的主意,在輪山峽當年餓死人的地方種了一片槐樹,把那片的冤魂游靈全部都壓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