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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我就躺在一間紅燈喜字的喜房裡頭,聯想昏沉時聽到的那些模模糊糊的話,心裡隨即咯噔一聲,唰的完全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兩口塗了紅漆的棺材,整整齊齊擺在喜房門邊。
這一剎那,我好像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身子一下僵住了,慢慢的轉過頭,朝旁邊看了看。
我身邊的床榻上,靜靜躺著一個女孩兒,她還很年輕,穿著一身紅喜裝,臉上撲了厚厚一層白粉和胭脂,她最多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小巧的瓜子臉,眉毛眼睛像是畫出來的一樣,五官又精緻,很好看。
但是她靜靜躺著,死氣沉沉,臉龐和身子都僵硬了,顯然是一具已經死了不止一天的屍體!
陰婚!這肯定是陰婚!
沒人對我多說什麼,但是看到眼前的一切,我腦子裡立即回想到了陰婚這個詞。
在河灘上,陰婚也叫做配骨,或者屍親,是夭折的年輕人在死後經過媒人說媒,然後放了彩禮嫁妝之後,由雙方大人定下來的冥婚。一般來說,陰婚的對象都是死去的人,但是也有極少部分人家裡頭,會用活人配死人。
這個東西勞神傷財,也沒有實際的意義,所以在河灘上,從古至今,辦陰婚的一般都是有錢有勢的大戶人家。陰婚不算是白事,但也不能完全算是紅事,這些年在河灘已經非常罕見。陰婚裡頭一對“新人”的父母睹人傷情,肯定會哭泣落淚,然而過來參加陰婚的賓客都要把這個事當成喜事,因為這個,宴席上會有人哭,有人笑,紛亂不堪。
我頓時恍然大悟,自己肯定是被人從河裡撈上來,然後當成冥婚的一方被抬過來“洞房”。洞房花燭夜,本來是人生一等一的大事,快事,可是此時此刻,紅彤彤的喜房裡面擺著兩口棺材,身邊還躺著一具妙齡屍體,氣氛完全被破壞了,有種淡淡的詭異氣息。
我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事,不過被人圍攻追擊的次數多了,遇到自己無法解決的困局和危險,第一個反應就是跑。我暗中活動一下手腳,等到血液都流通暢了,一翻身從床上坐起來,我隨身的東西一樣不少,全都在枕邊擺著,這也是河灘民間的說道,儘量不拿死人的東西,避免被纏上,所以那些東西安然無恙。我摸了一塊紅布,把東西包了衣兜,在門窗邊看了看,想要翻窗跑出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 陰差陽錯
透過窗子,我能看到這是一座很大的院子,河灘的窮人多,在加上當時的條件限制,能蓋得起這樣大院子的人,都不是普通人家。可是現在根本沒心再去打聽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是誰家,就想著先走了再說。我悄悄把窗子推開一道縫隙,探頭出去看了看,然後翻身跳出去。對這院子一點都不熟悉,只能摸著牆根慢慢找路。
繞了一會兒,我就站直身子,想要從一堵牆下頭翻過去,但是腳步還沒站穩,那邊拐角突然閃出來一個人,對方揉著眼睛,明顯是要起夜的樣子,一看見我,先是怔了怔,隨後,這人臉上就充滿了驚愕,嘴巴張的足能塞進去一個拳頭,扯著嗓子嚎了一聲。
“詐!詐屍了!!!”
聲音在靜謐的深夜裡頓時散播開了,我想堵他的嘴都來不及。跟我想的一樣,這大院子住的肯定不是一般人,聲音剛飄出去沒多久,已經有人呼啦啦的衝出來朝這邊趕。隨即,好幾處地方都亮起了燈,把這邊照的一片通明,跟我對臉而望的人癱軟在地,哆哆嗦嗦的擺著手,道:“姑爺……咱可沒有得罪你的地方……”
我不理會他,抖身扒著牆頭翻了過去,但這不是最外圍的院牆,院子一亂起來,到處有人呼喝著,我翻過牆頭剛剛站穩,還沒來得及找繼續前進的路,已經跟人迎面對上。說到底,這並非旁門或者聖域的仇人,也不能上來就拼死拼活的打,所以抽身就走。然而對地形不熟,轉了幾圈,就被先後趕來的人逼到一個死角里。
這些人都是院子裡的人,前幾天忙著張羅陰婚,見過我的人不止一個兩個,本來吆五喝六的以為遭了賊,想要圍住我痛打一頓再說,但一看到我的樣子,一起都愣住了。十幾個人面面相覷,有的疑惑,有的驚慌,我也愣在當場,不知道說什麼。
片刻間,又有人從那邊匆匆趕來,為首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他長的魁梧高大,臉上細密一層絡腮鬍子,胳膊四稜子泛著金線,眼睛大且炯炯有神。這個中年男人顯然也是見過場面的人,然而看到我的時候,實在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腳步立即頓住了。
“哥,你沒看錯。”一個人咕咚咽了口唾沫,轉頭對那中年男人道:“是咱家的姑爺,不知道怎麼的就……就跑出來了……”
“半山叔,您看?”那中年男人就驚訝了一下,隨即鎮定下來,看看我,又看看身邊一個六十多歲的人。一聽到他的聲音,我就回想起來,這是之前跟那個半山叔交談過的中年男人,也很可能是那具窈窕女屍的父親。
“我就說了,這個年輕人,總有點我看不出的古怪。”半山叔的眼睛很小,幾乎被耷拉下來的眼皮給遮擋住了,慢悠悠道:“你們都不要慌,這不是詐屍,他是個活人。”
“這怎麼可能!?”有人忍不住反駁道:“這是咱們親手從河裡撈上來的死屍啊,撈上來的時候都沒氣了,在家裡放了幾天,怎麼會是個……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