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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話的是在附近的一橋大學執教的朱鷺澤教授。他不停地吐著煙圈,用手輕輕敲擊著桌子,知識分子氣的眼神一直盯著蘭子,銀色鏡框架在瘦長的鼻樑上。
“是呀,蘭子,我也特別想聽聽這件事。”咖啡店老闆貝山腆著有些微凸的肚子,邊喝威士忌邊點頭說道。他蓄著非常精緻的鬍鬚,聲音粗獷而洪亮,因為常常穿著海盜式的衣服,所以得了個“船長”的綽號。
晚餐結束,大家都吵著要我和蘭子講述這樁離奇案件的經過。
蘭子呷了口紅茶,端莊的臉龐望向朱鷺澤教授,撒著金粉的柔軟鬈髮被蘭子輕輕甩動,光澤閃爍。蘭子今天沒有穿平日裡的個性休閒裝,而是一襲套裝。
“我曾經猜測會不會有水井一類的東西,但是發現下水道實屬偶然。你們可能也知道,那片雜樹林旁邊有條野溪。近期,那邊要整修堤壩,所以關閉了注入野溪的一條水路的閘門,這樣我們才得以看到門後面的下水道入口。
“閘門是上下移動的鐵質卷門,降下的時候,下水道不起眼的入口會被遮住。據警方調查顯示,下水道一共有三條,最終匯集在一起,全長超過五百米。據說是大正時期建造的,當時是為了讓周邊多餘的地下水流進野溪,從而保護地基。”
“為什麼之前從來沒有人發現過這個下水道呢?”朱鷺澤教授吸了一口煙問道。
“那片區域以前在軍方的管轄之下,一般人不得入內。歷經戰爭的磨礪,地圖和資料全部消失,下水道也從人們的記憶里散去了。另外,據市公所承辦部門介紹,這個閘口在戰後從未關閉過。”
“但是魔王迷宮發現了它,還把它作為自己的窩點。”
“是的。警察對通道內部進行了調查,發現通道沿著水流修建,非常狹窄,僅能容一人通過。另外,他們也檢驗分析了地上的腳印,確認曾有人頻繁進出其間。裡面的十幾具屍體,有的舊有的新,其中有幾具是很早以前就登記失蹤的,現在基本上都確認身份了。”
“你們也對下水道內部進行了實地調查嗎?”朱鷺澤教授輪流看著我和蘭子。
我們倆同時點頭。蘭子的眼神轉為悲痛,她低聲回答說:“是的,昨天去的。裡面異常陰森恐怖。三條下水道交匯的地方,有個八席榻榻米大小的房間,整個房間裡以及房間通向閘門的下水道里,存放著好幾具屍體。那些屍體像蝴蝶標本一樣,被水泥固定在牆上,有的已經徹底乾枯,有的成了木乃伊,還有幾個剛剛喪失了性命的死屍。”
地下室里殘酷驚悚的景象又一次浮現在我眼前。乾枯了的屍體上,皮膚已化為鉛灰色;即將腐爛的屍體陳列在布滿濕氣的下水道的牆壁上;隆起的水泥上突兀著殘存有頭髮的頭蓋骨;其間最可怕的莫過於那股令人作嘔的腐臭味道。下水道本來就有一股發霉的味道,再加上令人不堪忍受的屍臭味,實在不是人待的地方。
“屍體都是……死在魔王迷宮手裡的?”朱鷺澤教授問道。
蘭子點頭回答:“致死的手法都一樣。屍體還用同樣的方式排列起來,應該是一人所為。可見,魔王迷宮早在幾年前就開始使用小洋房和地下道了。”
“這實在是太恐怖了!就在我們身邊,竟然有如此慘無人道的惡魔存在!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覺地掠奪了那麼多人寶貴的生命!”瘦削的教授顫抖著說。
“我就不理解,魔王迷宮幹嗎要把屍體裝飾在那裡呢?”貝山老闆一臉得不到答案的苦悶表情,邊摸著肌肉鬆弛的喉嚨邊喃喃自語。
蘭子輕輕搖了搖頭說:“很遺憾,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也許是有戀屍癖,也許是為了滿足犯罪分子的虛榮心……不管是為了什麼,我有一種很不祥的預感,我總覺得這只是魔王迷宮累累罪行的冰山一角。”
聽了這話,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內心都受到極大的震撼,心臟仿佛都停止了跳動。我們互相對望,眼神里只能讀到深深的恐懼。
朱鷺澤教授有些坐立不安,他正了正姿勢,拋出另一個問題。
“蘭子,被囚禁在千葉縣翡翠海岸地下溶洞的柴田,能康復出院嗎?”
“柴田先生總算是保住了性命。不過,從斷崖摔下海里的時候,巨浪卷著他撞向岩石,導致左眼失明,右臂嚴重骨折,肩胛骨以下需要截肢。”
“雖然說落下些殘疾,但是能從魔王迷宮手中逃脫並且保全性命,可以說非常命大了。”我從旁補充。雖然我吐出了“魔王迷宮”幾個字,但是每每提到,我的頭頂就像籠罩了一層黑影,令人非常不快。
“應該是吧。至少魔王迷宮手下的犧牲品沒有再增加。”朱鷺澤教授撫摸著燙卷了的鬍鬚說。
“還是不知道魔王迷宮的行蹤嗎?”在店裡忙幫的“船長”女兒玉繪在吧檯里問。她比我和蘭子大兩歲,喜歡扎馬尾辮,一貫的笑容總是那麼可愛。
“是啊,魔王迷宮至今行蹤不明。公安部、千葉縣警察局和北海道警察局已經聯合進行調查,幾乎沒有線索。不過,最近得到一個有力的好消息,偵探所的木村先生遇害的當晚,有人目擊到有兩輛小卡車停在那棟西式宅邸門口,目前,警方正在全力追查這兩輛車的下落。”蘭子望著玉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