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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把屍體運走。大火撲滅後,景象慘不忍睹,就好像但丁的《地獄篇》里所
描寫的那樣。回到觀眾席時,律師告訴我們:“這跟他的遺囑有點關係……不得不
找這樣的一家殯儀館。”
他說得含含糊糊,福爾摩斯突然警覺起來。“能把屍體要回來嗎,原封不動地
運回愛丁堡?”
督察厲聲說:“老兄,我真不該同意讓你插手。把屍體運回來有什麼用呢?他
已燒得不成人樣,你知道,只能根據他穿的戲服的碎片和手裡的長劍才認得出來。”
福爾摩斯口氣很堅決。“我還是要檢查屍體。”
督察喘著粗氣。“我無法阻止你。這是你和格雷肖特之間的事。”
律師告訴我們,屍體一大早就搭火車運往格拉斯哥了。那是家老派的殯儀館,
沒有電話。福爾摩斯發去了一份電報:請原樣送回紐伯格屍體。
歇洛克·福爾摩斯不到兩小時就收到了回電,內容如下:送還紐伯格屍體。電
報太遲。已經處理。
坎農卡斯泰爾斯福爾摩斯苦笑著說:“坎農和卡斯泰爾斯這兩位朋友的服務真
是迅速高效。不過,即使處理後秘密難以發現,我們還是要竭盡全力。”
我們坐計程車來到火車站,焦急地等待從格拉斯哥發來的火車。火車並沒有晚
點,但我們恐怕火車提前到站,所以來得早了一點。最後,當火車冒著濃煙,帶著
車輪同鋼軌摩擦發出的嘎嘎聲進站的時候,我們已經站在月台上,正好面對著警衛
車廂。門一打開,福爾摩斯就急不可耐地想看他所需要的東西:一口棺材,或者至
少是一個像盒子般的大木箱子,裡面可能裝著一個嚇人的石棺。唉,我們沒有見到
這樣的景象。車廂裡面好像只有一隻裝有鴿子的籃子、一個印著某家具公司商標的
大柳條箱、一台把手上繫著標籤的割草機,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小包裹。
當福爾摩斯詢問我們要接的一個叫西格蒙德·紐伯格的屍體在哪兒時,押車的
警衛交給他一個小木盒子,說道:“你得為這位倒霉的先生簽個字。將來我去世的
時候,可不想弄成這樣。我不贊成這些新潮的想法。我是說,把死人燒了,這不合
適!”
我們都傻眼了,糊裡糊塗讓格雷肖特簽收了紐伯格的骨灰瓮。我們在那兒站了
很久才開始說話。最後,就在火車準備開回格拉斯哥的時候,福爾摩斯說:“啊,
他已被火化了!據我所知,愛丁堡沒有火葬場,這就是必須把屍體運往格拉斯哥的
原因。格雷肖特,難道你一點兒也不知道嗎?”
律師非常尷尬。“一點兒也不知道。我得把他的遺囑再看一遍。真對不起,福
爾摩斯先生,全是因為我的粗心大意才出了錯。”
我們在蘇格蘭皇家旅館開了房間,這正好就是拉斐特生前住的旅館。從員工嘴
里很容易打聽到有關紐伯格的情況,但大多數是說他那些跟狗有關的怪癬。女服務
員們滔滔不絕地講述她們每天早上得如何整理狗的那張專用床,如何更換印有狗名
縮寫的絲綢床單。男服務員們則樂此不疲地談論狗餐的許多道菜是怎麼上的。其中
一個說道:“是啊,他們告訴我這可愛的小東西是死於中風,但我認為她是被寵死
的。你說呢?”
我們一面安慰急得快要發瘋的格雷肖特,一面吃了點冷禽肉,喝了一點口味尚
可的霍克葡萄酒。格雷肖特已把紐伯格的遺囑初步讀了一遍,情緒激動地說:“我
不僅把火化一事搞錯了,而且還幫著把那具屍體確認為紐伯格的。”
福爾摩斯安慰他,但我看得出來,這樣做也是想打聽更多的情況。
“得了,親愛的老兄,你沒有理由認為那具身上穿著大拉斐特戲服碎片、手裡
握著劍的屍體不是紐伯格。至於那些失蹤的鑽戒,我想可能不是被人偷走了,而是
還在真紐伯格的手指上,只是我們還未找到。我們還是回劇院去吧,看看能否發現
別的什麼。不管怎麼說,我也得把骨灰交到那個尊敬的麥克勞德督察手上。”他的
話隱隱透出一絲嘲諷的口氣。
我們步行回劇院,一路上福爾摩斯執意要把愛丁堡的風景講給我們聽,對這些
其實我比他更熟悉。但我知道,他跟往常一樣,表面看上去很瘋狂,而內心卻很理
智。我對他太了解了,知道他正盤算著回到帝國劇院該做什麼、該說什麼。
他堅持要把柳條箱打開,這樣骨灰瓮就更便於攜帶。他把它放進我釣魚專用的
纖維購物袋裡親自提著。格雷肖特看著他把袋子在手裡晃來晃去,心裡很不是滋味。
麥克勞德督察看到我們又出現在帝國劇院後台上,不太高興。他大聲喊道:
“嗨,福爾摩斯,你的小袋子裡給我們帶來了什麼?是這個慘劇的線索嗎?我之所
以稱其為慘劇,是因為它並沒有什麼神秘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