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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禱,並堅持要我也做。他握著妻子的手,像是以這種方式激發她的活力。他要我
閉上眼睛,直到聽見輕輕的叩擊聲才能張開。然後,我看見道爾夫人正在叩擊桌上
沒有削開鈍端的鉛筆。醫生,你不要誤解,她並不是私下悄悄地叩擊鉛筆,試圖誘
騙我,讓我認為是鬼魂藉以與人交流的聲音。不,全然不是。只見她坦然地敲擊著
鉛筆,神色莊重肅穆,像在進行某種宗教儀式。她聲稱,有種偉大的力量驅使她如
此動作。接下來,確有徵兆表明鉛筆在移動,是鉛筆自己在動,而絕不是她讓鉛筆
移動。她向上瞥了一眼,問上面有人否,然後又輕輕叩擊鉛筆——要麼是它自己發
出的聲音,響了三次。她說:這意味著‘有’。然後,她又面朝上問道:‘霍迪尼
先生的母親在嗎?’接著又說,我很久以來一直期冀能得到母親在天之靈的一些消
息或預兆等等。突然,她握緊鉛筆,把筆尖對著那張紙,畫了一個十字,或正像她
所說的,是鉛筆自己畫的。醫生,跟你說,我差點被她用筆在紙上寫字的那股凶神
惡煞般的狠勁嚇得驚駭萬分。但她的雙眼始終都是緊閉的。如此舉動持續了三四分
鍾,她才戛然停筆,看上去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小憩片刻,她便讓阿瑟爵士拉開
窗簾,把這張紙遞給我。我看到它上面寫滿了娟秀的筆跡,字裡行間充滿著對我的
一片深情。道爾夫人說,這是一個名叫西西莉亞·韋斯的人所作。西西莉亞·韋斯
是我母親婚後的名字。這些字句一眼就能看懂,大意是她在天國很快樂,正在為我
日後與她團聚建造一所住處。現在,經過多年的努力之後,終於能與我取得聯繫,
她感到非常興奮和感激。醫生,讀完之後,我禁不住淚流滿面,泣涕漣漣。當時我
真的相信,現在也仍希望這的確是我母親的夙願z ”
他的聲音哽咽了,我以為他又要流淚,不由得心裡動起憐憫之心,傻乎乎地說
:“那麼你就把它當成真的吧,這樣就會好受些。”
他迅速恢復原狀,說道:“醫生,這事既可信,又可疑。據我多年的經驗,這
不是真的幽靈信息。我要是相信的話,就無法繼續這場揭露那些裝神弄鬼、渲染招
魂術的騙子的鬥爭,你是了解道爾夫婦的,他們確實是正人君子,根本不是在過去
十年中,我一直伺機抨擊的那種人,我霍迪尼就要駁斥揭穿那些吹噓自己能與死者
對話的人。我不能,也不敢讓自己有絲毫的疑慮。”
說畢,他把一張摺疊整齊、很薄的藍色信紙扔在桌上。我展開紙張,看到信箋
的上端印有一行飾章“亞歷山大城大使飯店”,紙上布滿了柯南道爾夫人秀麗的筆
跡,內容正是剛才霍迪尼所講述之詞。
我搜索枯腸,苦思冥想,困繞霍迪尼的好像不僅僅是這事,可能有更為蹊蹺的
難言之隱。這個粗壯結實,喜歡自吹自擂的美國藝人,有著非凡的魅力,在世界新
聞重要版面獨領風騷長達二十年之久。他的困惑究竟是真的,還是想憑藉福爾摩斯
顯赫的名聲大出風頭?不管怎樣,我認為此事很可能會引起福爾摩斯的興趣。要是
我不告訴他,讓他自己定奪,他可能永遠不會饒恕我。
最後,我說:“霍迪尼先生,我想你的故事很重要,至少會引起我的朋友的關
注,只有他能決定是否介入此事。”他同我一樣,都是搞科學的人,不論他持何種
宗教信仰,他那敏銳、思維活躍的頭腦,會進行慎之又慎的推論,不會漏過一個細
節。
我拍了份電報,告訴福爾摩斯我將與霍迪尼一道於次日下午前去拜會他。(這
個固執的老頭,至今仍未安裝電話。)然後,向霍迪尼提議去維多利亞火車站乘火
車,可他不肯,執意要我坐上他花錢租來的名牌轎車——梅塞德斯,由一位身穿制
服的司機駕駛。
福爾摩斯的鄉間別墅雖已上了年代,但仍很舒適、適用,似乎無怨無悔地默默
承受了二十年的不平等待遇。從屋內四處亂放的化學製劑來判斷,這所房子所遭受
的摧殘要好於貝克街的寓所。我們走進客廳時,福爾摩斯正愜意地躺在一張高背扶
手椅里,身穿著一件黑色羊駝呢上衣,一條厚實的粗呢褲,裡面是一套做工考究的
內衣,腳趿一雙由地毯織料製成的拖鞋。我欣喜地看到那雙軟底平跟拖鞋仍掛在牆
上,蓬頭垢面的。他一派氣定神閒、悠然隨意的樣子,眼角上邊的皺紋是由于思索
而不是上了年歲形成的,前額仍有簇簇黑髮堅守陣地。雖然很清瘦,但這個70多歲
的人看上去氣色很好。他菸癮很大,手持一隻葫蘆狀的菸斗,抽起來,冒起一股股
藍色的、辛辣的濃煙。
儘管是炎炎夏日,他客廳的窗卻關閉著,這嗆人的煙味使霍迪尼及那位年長的
蘇格蘭女僕都感到難以呼吸。看見我們後,福爾摩斯有點吃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