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他停頓了一下,我試探地問道:“如果你有敵人,那會是誰呢?”
他又沉默了片刻,然後說:“我可以說我沒有敵人,醫生,可是就最近發生的事來看,我又不能這麼說了。事情還得從幾年前說起,那時,除了流動馬戲團之外,我還擁有阿斯特利劇院,就在泰晤士河南岸。我經營那個劇場及其各類馬戲表演已經快二十年了。後來,我開始受到恐嚇,有時是收到恐嚇信,有時是口頭的威脅。有人勸我放棄阿斯特利劇院,開始時我並未聽從,但最後還是不得不離開。管理部門無疑是接到了多次密告,於是開始了像是一次迫害我的戰役。突然間,他們勒令我換掉原本十分結實的太平門,拓寬過道,說我那些精心設置的防火措施不夠完善;堅固耐用的動物籠子也得重建或換新。連最讓同行們羨慕的馬廄也備受挑剔,這兒要修,那兒要補的。福爾摩斯先生,為這些事,我花了一大筆錢,可他們還是不滿意。後來,突然又冒出了一個新的管理機構——倫敦郡政會,他們又要我將剛剛完成的工程再次改建。我實在是負擔不起了,不得已才將劇院賣了,價錢倒還不錯。從那以後,阿斯特利的那個具有歷史意義的露天劇院就被拆除了。我把錢又重新投資到我的流動馬戲團上,生意越做越大。”
福爾摩斯注意到桑格胸前的表鏈處掛著一把專切雪茄頭用的鍍金刀片,於是便在燃燒未盡的煤塊上點燃了一支雪茄菸遞給他,自己也點上了一支。很快,整個房間便瀰漫著一股煙香,這味道至少沒有蘇格蘭混合菸草那樣難聞了。
福爾摩斯接著說道:“不幸的是,你的敵人所發動的這場戰役的勝利似乎是十年前的事了。如果回到1892年,我也許能幫你的忙,可我不明白現在還能幫你什麼忙。”
這回桑格連想也沒想就回答說:“但是,福爾摩斯先生,這一切又重新開始了。搞垮了我的劇院,他們還不滿足,現在又把矛頭指向我的流動馬戲團!”
福爾摩斯此刻來了興趣,從椅子上往前探了探身子,問道:“歷史又重演了?我是說,你又收到恐嚇信,緊接著那些好管閒事的地方當局又頻頻光顧你的劇團了?”
這位劇團老闆搖搖頭,沉吟了片刻,然後說道:“哦,是的,又不是。是,那是因為我確實收到了書面的和口頭的警告;不是,那是因為這次發生的事性質太嚴重了。比如,扯帳篷的繩索被剪斷,動物被人有意從籠子裡放跑,許多演員在馬戲場上發生事故。這一切都是有人蓄意策劃的。”
我不顧福爾摩斯冷峻的目光,又插嘴說:“桑格,你能給我們看一封恐嚇信嗎?”
他說道:“嗅,可以。我正帶著最近的一封呢,這是昨天上午收到的。很顯然,
它是前天夜裡被人貼在我的大篷車的門下面的。”他從上衣里掏出一張摺疊起來的紙片。“以前的都被我燒了,但現在我覺得該留著它們才對。”
福爾摩斯接過紙片,走到桌邊,仔細地將它在桌面上展開,大聲讀道:在羊的入口和流動住所之間,將要接受第九條生命。拆掉帳篷,避免麻煩。
福爾摩斯用他的放大鏡看了一陣子,然後說:“這字是用印度墨水寫的,確切說是用印刷體寫出來的,紙張很厚實,像是畫家們作畫所用的那種。可寫字用的卻尖端的筆,這種筆通常是用於寫字而非作畫,但墨水和紙張又似乎表明寫字的是個搞美術的人。此外,這張紙是被人從拍紙簿本上撕下來的;為保持紙張的完整,在撕下來之前,還被折過作為撕痕。儘管這些字是用印刷體寫的,我敢說,寫字的是男人而非女人。不過,我們現在還是想想這話是什麼意思吧。”
桑格從座位上站起身來,似乎準備離開,說道:“很好,先生,這就交給你了。可我在想能否邀請你今晚去看我馬戲團的表演,這樣,你就會對我目前所遭遇的不幸以及我不得不盡力去保護的一切有進一步的了解了。來吧,我們現在正在埃薩克斯郡的一個小鎮羅姆福進行表演。那地方離這兒不遠,而且,我覺得你會喜歡這次經歷的。”
我們交流了一下目光,福爾摩斯看出我沒有異議,於是便點點頭說:“太好了,親愛的桑格,我們沒有理由不接受你的邀請。我想,你會負責送我們去吧!”福爾摩斯對於那些他覺得有權享受的待遇是從來不羞於開口的。
桑格說道:“那是當然。我會派我的馬車六點鐘左右來接你們。演出八點開始,
所以路上你們的時間足夠了。”
桑格離開後,我的朋友又把那張恐嚇字條在桌面上展開。他說:“華生,現在採取行動並沒有什麼意義,除非我們能弄明白這字條的意思。桑格也不明白,否則他不會把它給我們。我覺得這像是謎語或猜字遊戲,而不是代碼。這張字條在我腦子裡立刻跳出來的是‘第九條生命’這幾個字。傳說貓有九命,我猜這裡講的可能與某種貓科動物有關。華生,在公共娛樂方面你比我要知道得多,馬戲團里有羊和貓嗎?”
我搖搖頭,說道:“我看未必,福爾摩斯。我觀看的最近一場馬戲主要是人和馬的表演。還有小丑、魔術師、赤膊的騎師等等,對了,還有大象。不過,我想其它的馬戲團或許會有跳舞的綿羊和表演雜技的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