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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蓋伊看著布魯諾,布魯諾則兩眼低垂。布魯諾在等著,仿佛是在等他告訴自己如何墜入情網似的。

    “你知道世界上最偉大的名言嗎,布魯諾?”

    “我知道很多名言。”布魯諾嘻笑著說,“你指的是哪一則?”

    “萬事萬物是正反兩極相容並生。”

    “異性相吸嗎?”

    “那太簡單了。我是指——你送我領帶,但我也想到你可能早就讓警方在這裡等我了。”

    “拜託啦,蓋伊,你是我的朋友啊!”布魯諾很快地有所反應,突然表現得異常亢奮,“我喜歡你啊!”

    我喜歡你,我並不恨你,蓋伊心想。但布魯諾不會這樣說,因為他真的恨他。正如他絕不會對布魯諾說我喜歡你,反而會說我恨你一樣,因為他真的喜歡他。蓋伊咬緊下顎,一手在前額上來回擦揉。他能想見正面和負面意願的相互牴觸,使每項行動在開始之前便癱瘓。比方說,諸如此類的事使他留坐於此地。他一躍而起,新送上來的酒便潑灑在桌布上。  

    布魯諾十分驚駭訝異地瞪著他。

    “蓋伊,怎麼了?”布魯諾尾追他而去,“蓋伊,等等!你不認為我會做出這樣的事吧,是嗎?我說什麼也不會這樣做的!”

    “不要碰我!”

    “蓋伊!”

    布魯諾幾乎哭喪著臉。大家為什麼對他做出這些事呢?為什麼?他在人行道大喊:

    “說什麼也不會!再多錢也不會!相信我,蓋伊!”

    蓋伊一把推了布魯諾的前胸一下,關上計程車門。他知道,布魯諾說什麼也不會背叛他,但如果萬事一如他所信般模糊不明,他怎能真的確定不疑呢?

    第三十四章

    “你跟蓋伊·漢茲太太有什麼關係?”

    布魯諾早料想到了。哲拉德持有他最近的簽帳單,知道他曾送花給安。

    “朋友關係,她丈夫的朋友。”

    “噢,朋友嗎?”  

    “相識的人。”

    布魯諾聳聳肩,知道哲拉德會認為他是想要吹牛,因為蓋伊很有名氣。

    “認識他很久了嗎?”

    “不很久。”

    布魯諾橫躺在安樂椅中,無精打采地伸手去拿打火機。

    “你怎麼會碰巧送花去了呢?”

    “我想是心情好吧!那天晚上我正好要去參加在那裡開的宴會。”

    “你跟他有那麼熟嗎?”

    布魯諾又是一聳肩:“普通宴會嘛。他是我們談建築時就會想起的一位建築師呀!”

    這是脫口說出之詞,而且還挺不錯的,布魯諾心想。

    “麥特·雷文。咱們回頭來談談他吧!”

    布魯諾嘆了口氣。跳過蓋伊不問,也許是因為他出城去了,也許就只是跳過他不問。現在是麥特·雷文——他們並未串供,而且在不知道這可能很有用處的情況下,他在謀殺案發生前常跟麥特見面。  

    “他怎麼了?”

    “你在四月二十四日、二十八日和三十日、三月二日、五日、六日和七日,以及謀殺案發生前兩天與他見過面,這要怎麼說?”

    “有嗎?”他笑了起來。前一次哲拉德只握有三個日期為證。反正麥特也不喜歡他。麥特大概也說盡最壞的事了吧,“他有意買我的車呀!”

    “而你有興趣賣了它?為什麼?因為你以為不久就能買一輛新的嗎?”

    “想賣了它去買一輛小車。”布魯諾不專心地回答,“現在在車庫裡的那輛克羅斯利汽車。”

    哲拉德露出笑臉。 棒槌學堂·出品

    “你認識馬克·列夫有多久了?”

    “自他還叫馬克·列維茨基的時候起。”布魯諾頂嘴還擊,“再稍微溯及既往,你就會查出他在蘇俄殺了他的親生父親。”  

    布魯諾怒目瞪視著哲拉德。“親生”這個字眼聽來很好笑,他不該這麼說的,但哲拉德想以假名來打歪腦筋!

    “麥特也不在乎你,怎麼啦?你們兩個無法達成協議嗎?”

    “有關車子的事嗎?”

    “查爾士。”哲拉德耐性十足地說。

    “我沒有要說什麼呀!”

    布魯諾看著他啃齧過的指甲,再次想到麥特有多麼符合赫伯特對兇手的描述。

    “你最近不常和恩尼·舒洛德碰面。”

    布魯諾厭煩地開口回答問題。

    第三十五章

    蓋伊身著白帆布長褲,光著腳,盤腿坐在印度號的前甲板上。長島才剛進入眼帘,但他還不想看它。船身輕緩的搖晃,像某種他熟稔的東西,愉快又親密地搖著他。他在餐廳最後一次見到布魯諾的那一天,似乎是瘋狂的一天。他確實是發瘋了。安必定看出這一點了。

    他彎起手臂,捏起覆在肌肉上的黝黑薄皮膚。他跟伊根一樣黝黑。伊根是他們在乘船巡遊一開始就從長島碼頭上雇用的隨船小弟,有一半葡萄牙血統。蓋伊身上只有右眉上的小疤仍是白皙的。

    在海上待了三個星期,令他產生前所未知的和平與認命感,若是一個月前他一定會說這些都與他無關。他漸漸感覺到無論他可能要有什麼贖罪動作,都是他命運的一部分,而且跟他命運的其他部分一樣,自動降臨,不必他去找尋。他向來相信他的命運感。和彼德在一起的童年時期,他知道他不會光是做夢,不知怎麼地,他也知道彼德除了做夢,什麼也不做,他知道自己會建造許多知名的大樓,知道他的名字在建築業會占有一席之地,最後——他向來認為這似乎是無上的成就——他會建造一座橋。那會是一座白橋,有著如鷹翼般的徑距,他在孩提時便在心中畫好了藍圖,就像他的建築書籍中羅伯·美拉特的變形白橋一樣。也許這麼地相信一個人的命運是種自大。但話又說回來,誰能比感覺被迫遵從自己的命運法則的人更加真誠地謙恭卑下呢?這宗謀殺案似乎是個暴虐的出發,一項抗逆他自己的罪過,現在他相信那可能也是他命運的一部分。不可能有別的想法了。而且如果是這樣,命運會給他一條路去贖罪,也會給他力量去完成。而如果死亡依法先行降臨他身上,命運會給他力量去迎接,也會給安足夠的力量去迎接它。他以一種奇怪的方式感到比大海中最小的鰈魚還卑下,卻又比陸上最巍峨的山嶽還強壯。但他不是自大,他的自大是一種防禦,在與蜜芮恩決裂時達到最高峰。而早在被她迷住,窮得可憐的時候,他不是已經知道他會找到另一個他能愛,對方也會永遠愛他的女人嗎?在海上的這三星期,他和安異常親密,兩人的人生也達到前所未有的和諧一致,這不正是他找到真愛的最佳證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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