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現在,坐在前往梅特嘉夫的火車上,他有方向了。自從他年幼時和父母前去加拿大——他記得當時也是在火車上——以來,他不曾感覺如此朝氣蓬勃,如此真實而且和其他的人一樣。他曾深信魁北克到處有城堡,而他父母也會允許他去城堡探究,但那裡一座城堡也沒有,他甚至沒有時間去找找著有沒有城堡,因為他奶奶當時快死了,總之這也是他們到加拿大的惟一理由,而從那時候以來,他便未曾對任何旅遊的目的抱以完全的信賴。但對這次的目的,他卻完全深信不疑。
到了梅特嘉夫,他立刻翻閱電話簿,查閱姓漢茲的名單。蹙眉細看名單時,他幾乎沒有意識到蓋伊的住址。沒有看到蜜芮恩·漢茲的名字,他原來就沒期望會看到。有七個姓喬艾斯的人,布魯諾把這幾個人名潦草地抄寫在一張紙上。其中三人在同一個住址,馬葛諾利亞街一二三五號,而其中一人叫M.J.喬艾斯太太。布魯諾若有所思地以舌尖舔著上唇,顯然他是押對了寶。也許她母親也叫蜜芮恩。他應該能從附近的環境中發現許多事。他不認為蜜芮恩會住在高級地區。他匆忙走向停在路旁的黃色計程車。
第十二章
差不多九點了。漫長的黃昏正陡然轉成夜幕,由多間看似不堅固的木造小屋組成的住宅區,除了幾戶坐在鞦韆和前院階梯上的人家亮著前廊的燈之外,大部分是在一片黑暗之中。
“我在這裡下車好了。”
布魯諾對計程車司機說。這是馬葛諾利亞街和學院大道交接處,門牌號碼一千多號的區段。他開始踏步前進。
一個小女孩站在人行道上,正盯著他看。
“嗨唷。”布魯諾像是緊張地命令她別擋路。
“嗨。”小女孩說。
布魯諾瞥一眼站在點了燈的玄關上的人,一個在給自己扇涼的胖男子,兩個坐在鞦韆上的女人。若非他醉酒的程度比想像中還嚴重,那麼便是好運降臨了,因為他對一二三五號明確地有感應。他想不出還有什麼地區更可能是蜜芮恩的住處。如果他搞錯了,他只要再試其他的地方就好了,他口袋裡還擺著那張名單呢。玄關上的風扇提醒了他,除了自傍晚以來就困擾著他的如高燒般的體溫之外,天氣還真是熱。他駐足點起一根香菸,很高興自己的雙手絲毫沒有抖動。午餐後的那半瓶酒已解決了他的宿醉,而且使他沉浸在優哉的歡愉情緒中。蟋蟀的唧唧鳴叫聲在他四周響起。四下萬分寂靜,靜得他聽得見兩條街道之外的汽車換檔聲。幾個年輕人拐過街角走來,布魯諾的心狂跳著,以為其中有一人可能是蓋伊,但他們都不是。
“你這個老混球!”一位年輕人說。
“該死,我跟她說我沒有干涉她,她聽也不聽我解釋!”
布魯諾輕蔑地目送他們遠去。他們說的話像是另一種語言,跟蓋伊的說話方式完全不同。
有些屋子門上找不到門牌號碼。要是他找不到一二三五號要怎麼辦呢?但他來到一二三五號屋前時,在玄關上方錫制的“一二三五”清晰可辨。看見這屋子,帶給他一陣冉冉升起的喜悅震顫感。蓋伊必定時常跳著走上這些階梯,他心想,而且就是這項事實使它真的與其他屋子有所區別。它是一棟跟這一區段其他所有屋子一樣的小屋,只是黃褐色的護牆板更加需要粉刷。屋旁有條車道、一塊稀疏的草坪和停靠在路旁的一輛老舊雪佛蘭。樓下的一個窗口瀉出燈光,樓上靠後面角落的一個窗口也有燈光,布魯諾認為那可能是蜜芮恩的房間。但他為什麼不知道她的房間在哪兒呢?也許蓋伊告訴他的事真的還不夠多!
布魯諾神經緊張地穿過街去,往回走了一小段原先走來的路,隨後停下腳步,再轉身咬著嘴唇凝視這屋子。眼前不見任何人影,而且除了轉角過去的那一戶人家之外,沒有任何一家的玄關點了燈。他無法判定一陣微弱的收音機聲響是從蜜芮恩家或隔壁屋子傳出來。隔壁房子樓下有兩個窗子瀉出光線。他說不定可以從車道走進去,看看一二三五號屋子的後院。
燈火點亮時,布魯諾的視線驚覺地調向隔壁屋子的玄關。一男一女走出來,女的在鞦韆上坐下,男的則走向人行道。布魯諾後退到突出的車庫前面牆壁凹處中。
“如果沒賣桃子,就買阿月渾子果吧,唐。”
布魯諾聽見女人的叫喊聲。 棒槌學堂·出品
“我會買香草的。”布魯諾低聲說,又喝了些扁瓶里的酒。
他詫異地凝視黃褐色的屋子,重心放在一腳上,覺得有個硬硬的東西抵著他的大腿:是他在大噴泉車站買的刀子,它是把有刀鞘,刃面長六英寸的獵刀。如果可以避免,他不想用刀子。很奇怪地,他就是厭惡透了刀子,而槍則會發出噪音。他要怎麼辦才好呢?見到她就會想到辦法的。真的會想出辦法來嗎?他曾以為見到屋子就會想到什麼,他也仍覺得這正是他要找的屋子,但他卻什麼也沒有想到。這可能意味著這不是他要找的屋子嗎?要是在他什麼也沒發現之前便因窺探而被人追趕要怎麼辦?蓋伊告訴他的事不夠多,真的不夠多!他很快地再喝一口酒。他絕不能開始擔憂,那樣會壞了所有的事!他一膝彎曲,在大腿上擦著汗濕的雙手,用顫抖的舌頭舔濕雙唇。他從胸前口袋中抽出有幾個喬艾斯地址的紙,斜對著街燈。但他仍無法借燈光看出紙上的字。他該離開此地去試試另一處地址,再回來這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