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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腳跟一旋,轉了個身,這樣就看得到她背倚在船桅上。她低頭凝視他時,雙唇上微展笑顏,蓋伊心想,那半壓抑的驕傲笑容就像一位幫助子女平安熬過病痛的母親的笑容,於是蓋伊對她回以微笑,驚訝自己竟能如此堅信她絕不會犯錯,而且行為永遠得當,卻依然只是凡人。尤有甚者,他驚訝她竟能屬於他。然後他低頭看著他互相揪扭的雙手,心裡想著他明天要著手的醫院設計工作,想著即將來臨的所有工作和鋪陳在前方的命運事件。

    幾天之後的一晚,布魯諾打電話來,說他就在附近,想要過來一敘。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清醒,卻有些沮喪。

    蓋伊叫他不要來。他很冷靜堅決地對他說他和安都不想再見到他,但即使在他說話的時候,他都能感到耐性正快速地流失,而且過去幾星期的神智清明也在他們交談的狂亂之下全然崩潰。

    布魯諾知道哲拉德還未和蓋伊談過。他認為哲拉德不會對蓋伊多加詰問。但蓋伊的聲音聽起來是如此地冷淡,布魯諾現在實在沒有辦法告訴他,哲拉德的手中已握有他的名字,可能會找他去問話,或是告訴他他打算從現在起要嚴密地暗中與蓋伊見面——不再參加宴會,甚或共進午餐——只要蓋伊同意。

    “好吧!”布魯諾無聲地做此回答後,便掛了電話。  

    接著電話鈴聲又響起。蓋伊皺著眉,捻熄他剛鬆了一口氣才點燃的香菸,又接起電話。

    “餵……我是秘密偵探局的亞瑟·哲拉德……”

    哲拉德在電話中詢問他是否能過來一趟。

    掛上電話的蓋伊一轉身,謹慎地掃視客廳一遍,試著摒除哲拉德才剛搭線竊聽了他與布魯諾的談話,以及哲拉德剛逮捕了布魯諾的感覺。他上樓去告訴了安這件事。

    “私家偵探?”安十分驚訝地問,“是什麼事呀?”

    蓋伊猶豫了一下。他猶豫過頭的地方太多太多了!該死的布魯諾!該死的他竟與他糾纏不清!

    “我不知道。” 棒槌學堂·出品

    哲拉德迅速到來。他彬彬有禮地俯首親吻安的手,為干擾了他們的夜晚道過歉之後,又禮貌地跟他們談些屋子和屋前狹長形花園的事。蓋伊有些驚愕地瞪著他。哲拉德看起來很呆板、疲倦和略顯邋遢。也許布魯諾對他的說法並非完全錯誤。甚至因他口齒笨拙而更顯心不在焉的樣子,也無法令人聯想到精明偵探心不在焉的癖性。接著在哲拉德安穩地抽著雪茄,手持加冰威士忌時,蓋伊在他的淡榛色眼眸中捕捉到了機靈之色,也在他短胖的兩手中捕捉到了精力無窮之象。這時蓋伊深感不安。哲拉德看起來莫測高深。  

    “您是查爾士·布魯諾的朋友嗎,漢茲先生?”

    “是的。我認識他。”

    “正如您大概已經知道的,他父親在三月遭人殺害,兇手到現在還未落網。”

    “我不知道有這回事!”安說。

    哲拉德的視線慢慢地從她身上拉回到蓋伊身上。

    “我也不知道。”蓋伊說。

    “您跟他並不很熟?”

    “不太熟。”

    “你們是在何時何地相識的?”

    “在——”蓋伊瞥了一眼安——“帕克藝術協會,我想大約是在去年十二月吧!”

    蓋伊覺得他已走入陷阱,他竟套用了布魯諾在他們婚禮上的輕率回答,就只因為安聽過布魯諾這麼說,而安說不定都忘了呢。蓋伊心想,哲拉德看著他,仿佛他不相信他說的半句話似的。布魯諾為什麼不警告他有哲拉德這號人物呢?他們為什麼沒串通好,採用布魯諾曾提議他們是在鎮中心某家酒吧認識的說詞呢?  

    “您又是什麼時候再見到他的?”哲拉德最後問。

    “啊——一直到六月我的婚禮上。”

    他覺得自己是在裝出尚不知其審問目的何在的困惑表情。幸好,他心想,幸好他已經向安保證過,布魯諾說他們是老友的說法只是布魯諾的開的玩笑罷了。

    “我們並未邀請他來。”蓋伊補上一句。

    “他不請自來了?”哲拉德一副了解內情似的,“不過您確實邀他參加你們在七月開的宴會了吧?”他的眼神也瞥向安。

    “他打過電話來,”安對他說,“問說他是否能來,所以——我就說好。”

    哲拉德接著又問,布魯諾是否是經由他某位要應邀赴宴的朋友那兒得知宴會之事,蓋伊回答說有此可能,又把那一晚那麼可怕地對布魯諾笑的金髮女人的名字說了出來。蓋伊也沒有別的名字可說,因為他從未看見布魯諾跟任何人在一起。

    哲拉德靠回椅背,笑著說:“您喜歡他嗎?”  

    “還好。”安最後很有禮貌地回答。

    “還可以。”蓋伊說,因為哲拉德在等他回答,“他似乎有點強人所難。”

    他的右臉隱入陰影中。蓋伊心想哲拉德是否正在搜尋他臉上有無疤痕。

    “多少可以說他是英雄崇拜,權勢崇拜。”哲拉德笑了起來,但那笑容已不再看似真誠,或者也許他從未真誠過,“抱歉,問了這些問題,打擾您了,漢茲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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