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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對身邊這位叫“周莫如”的美女的陌生感,卻不會因他承認事實而消失。
跟陌生人做愛,這對區元來說,只是慣性運作而已。但明擺著,眼前的情況,遠不止做愛那麼簡單——這女子,可是要跟他生活一輩子的。
提前出院回家,是在區元的強烈要求下實現的。醫生也對主任馮堯說,區元的一切體徵都很健康正常,至於失憶,應該是心理方面的原因,在醫院呆下去,反而不利於恢復,不如讓他回到熟悉的環境中。多給他關愛,幫助他恢復記憶,有必要的話,可以考慮請心理醫生。
“那你必須聽我的話,在家好好歇幾天,跟周小姐好好溝通,相信她說的話,不要太傷她的心了。”出院時,馮堯悄悄地對區元說。
“周小……莫如,我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也不是我想逃避什麼……請原諒,我現在腦子有點亂。能否請你、請你把這一切都詳細地告訴我?”現在,面對著周莫如,看著暮色從這張近乎完美的臉上一點點黯下去,區元儘量用平靜的語氣說。
周莫如笑了——無奈的苦笑中,又有絲絲的冷笑。她眼睛看著區元,視線的焦點卻越過他,逃逸到遙不可知的遠方。
區元突然覺得這眼神好熟。
“記憶是別人給不了的。”周莫如說,“你要是能想起來,也不用我多說;要是想不起來,我說的再多,那也是別人的故事。是不是這樣?記者先生。”
給區元辦出院手續的時候,周莫如紅著眼睛對馮堯說:“馮主任,我想……回老家去,我實在不適合再跟他在一起了,他記不得我,也許潛意識裡還以為是我在賴他。”
“那怎麼行?”馮堯有點急了,“周小姐,我相信你是真心對他好的。現在他這樣的情況,你要是離開他,會對他刺激更大。我們都對他多點信心,相信失憶只是暫時現象,有一天總會恢復的。你們這一路走來真不容易,不要就這麼放棄好嗎?這樣吧,區元失憶前,曾跟我透露過想讓你進報社工作的意思,由於當時他不是正式提起的,我也沒怎麼回應他。現在我可以向你保證,等區元身體完全恢復,回來上班的時候,我一定向人事部推薦你。干採編不成,可先從GG業務員或公務勤務員干起。我雖沒人事決定權,但我的推薦,他們肯定會聽我的。行嗎?”
倒不是馮堯的許諾留下了她。區元成了這個樣子,就這麼扔下他走了,於情於理實在說不過去;再說,就這麼回去了,如何面對父親、面對惠天婆?說他失憶了認不得我了?誰信?
看著這張近在咫尺的美麗而又幽愁滿面的臉,區元向記憶深處拼命搜索——將這張臉捧在手心,會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看看你的左胸吧。”周莫如閉上眼睛說。
左胸?區元解開襯衣紐扣,低頭一看——兩排深黑的牙印赫然在目!驀地,一聲忘情的呼叫,像氣泡般,從記憶的最深處升了上來:
“哥哥……”
9.6
柯明在等一個電話。
這是一個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動用的關係,可在一個月的時間裡,他是第二次動用了——都是為了區元,都是為了查一個手機號碼。干私人偵探這一行,黑白兩道九流三教都得有關係,多條關係就多條門路,所以,利潤之中,有不少開支都用在這上面了。
終於,一直到夜裡12點,電話來了。
“小柯,終於查到了,唉,這活以後還是少接吧,風險太大了……好好,我告訴你,你猜的沒錯,這個號碼三個月來第一次開機,而且……”
窗外一彎上弦“破月”。
窗前,一個“破月”女人周莫如。徹夜難眠,月照廣州大道,24樓望下去,如一條僵直的五步蛇。
也許是藥物的作用,區元睡得很甜,還發出輕微的鼾聲。周莫如以手托腮,將目光從“破月”移到區元臉上——這還是第一次,這麼仔細地看他,不帶嬌羞、迷醉。
區元側臥,右手當枕,雙腿屈曲,像極了嬰兒在子宮中。淡淡月光,塗在他颳得發青的下巴上,五官線條棱銳,英氣躍然——難怪他自己坦白,很多女孩願意委身於他。
如果不是因為我,一帆風順的他,何至於一劫未平、一劫又起?
夜涼如水,周莫如抱緊自己雙肩。
命運既然一次次地想讓我知難而退,我又何苦逆天而行,一次次禍及他人?為什麼受傷的總不是我?在他失憶的時候離開,是上天最好的安排,可我又為什麼選擇留下來?
周莫如走到床邊坐下,伸出手,痴痴地輕觸區元的下巴、雙唇、鼻樑、額頭……突然,區元猛地睜開眼睛,大叫一聲:“莫如!”同時伸出雙手,將她拉下,緊緊抱在懷裡!
周莫如嚇了一跳,掙扎了幾下,根本掙不開,內心反而湧起一種甜蜜、驚喜的感覺:難道他記憶恢復了?
“莫如,我不喜歡這佛堂。等我耳朵好了,咱們就回廣州去好嗎莫如?你放心,我會收心養性,一輩子對你好。你太苦了,我不會讓你再受苦的,我明天就跟你父親說,讓他同意咱們回廣州我會跟領導說爭取讓你也進我們報社工作我也會更加努力地工作我現在的積蓄夠咱們付房子首期了回廣州後我就讓房產GG部的同事幫我們物色好房子最遲明年我們住上自己的房子就把你父親也接來……”區元越說越快,到最後快得什麼都聽不清了,他依然不用換氣,一口氣喋喋不休地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