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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莫如一急,眼眶都紅了。她突然站起身來,向李況生鞠了一躬:“醫生,算我求你了。我不能告訴你,說了你也不會信的。但我要是不變醜,就再也活不下去了!”
李競生下意識地往後一仰,儘量遠離她一點。他皺了皺眉,安撫她說:“這樣吧周小姐,你的要求,我們儘量滿足。但事關重大,你先填張表,我向院方匯報一下,能不能為你做這個手術,由院方來定,行嗎?”
“什麼時候能答覆我?太久我可等不了。”
“嗯……這樣吧,下周二,如果你初衷不改,就過來找我,我給你一個明確的答覆,行嗎?”
“一言為定。”
區元最近有點煩。
在媒體競爭白熱化的大環境中,跑突發新聞線的記者要是一周沒猛料可爆,危機感就會油然而生,渾身都不得勁。在廣州媒體界,區元有“拼命三郎”的外號——也難怪,他出道不久,正是闖勁十足、需要更多重量級的新聞作品來奠定江湖地位的時候。所以,區元身上固定帶著兩部手機,一部是跟朋友、同事聯繫的,另一部,是“線人”專用手機,這部手機里所存的號碼,全都是他在同城各行各業中“培養”起來的忠實“線人”。這部手機他24小時都開著,甚至養成了攥著手機睡覺的習慣——他擔心有時候因為太累而睡得太熟,手機鈴聲吵不醒,在手心震動,驚醒的可能性會更大些。有時候凌晨兩三點,他也會接到線人打來的報料電話,這時候,不管是在做夢還是做愛,他都會懸崖勒馬,以消防員般的速度第一時間趕到出事地點。
資訊發達的社會,搶到一次獨家新聞,跟做一次獨家的愛一樣困難。
可最近一周,線人專用手機好像怠工了,除了接過兩個關於公車上抓賊的小料之外,安靜得令人心虛。
區元剛喝完一碗粥,坐在五羊新城的“紅與黑”快餐店裡發呆。他掏出手機,打開號碼本,一個個翻過去……“李競生”——對了,這是“美麗堅”整形醫院的主任醫生,在那個永遠不願退出歷史舞台的過氣影后“減去40歲”的新聞事件中,區元跟他有過雙贏的合作——快兩個月了吧,“美麗堅”那邊怎麼一點新料都沒有?
拇指隨意一按,他拔通了李競生的電話。
“喂,李主啊,我區元啊,別來無恙啊!”
“哦,大記者啊!有何貴幹呢?”手機里傳來李競生有點女性化的聲音。
“找你還能有啥事啊!你們‘美麗堅’最近沒出什麼事嗎?”
“哈,你就盼著我們出事,你好爆猛料是不是?”
“唉,別這麼說嘛。好事壞事,對你們還不是宣傳?”
“讓你失望了,還真沒什麼事可向你提供的。”
“就是有人去做陰道緊縮也好啊,我可以挖出一個新聞來。”
“你想得美啊!哈哈,我看,不如你自己來做增長術吧,我免費給你做——對了,昨天有一個神經病來整容,被我哄走了,這沒什麼價值吧?”
區元心裡一動:“什麼,精神病患者去整容?正奇聞啊!能否說詳細點?”
“沒什麼啦,是個女的,一看就精神有問題。你死都猜不到她想怎麼整容——她想整丑!哈哈。不過,你還別說,那妞還真是一個美女,可她竟然求我為她將雙眼皮割成單眼皮,還要縮眼、縮乳什麼的,這不明擺著神經病嗎?”
職業的敏感讓區元莫名地興奮起來:“李主,這就是你不對了,哪怕她真的瘋了,也是一個可以炒大的新聞啊!你想,連神經病都聞名找你們整容,這不是對你們也有好處嗎?你現在在哪?在家?你現在有沒有空?好,你在你家附近那綠音雅閣咖啡廳等我,我現在就過去!”
從“紅與黑”出來,區元攔了一輛的士。
廣州大道五羊新城隧道通車後,堵車沒以前那麼厲害了。不到10分鐘時間,區元就到了天河城西門對面、位於體育西路上的“綠音雅閣”咖啡廳。
一下車,區元立刻感到自己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淹沒了。晚上八點半,正是天河城一帶最為繁華熱鬧的時候。剛來廣州讀書時,區元對摩肩接踵的大城市很不適應。他來自山村,又不會游泳,街上人一多,總有一種溺水的、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可現在的區元,不僅完全適應了廣州生活,潛意識裡還非常喜歡這種人多的場面——在他的職業眼光里,一個個擁擠的人頭,就像一個個5號宋體字在街上遊動,不定什麼時候就排列組合出一個爆炸性新聞來。
進了咖啡廳,剛坐下不久,李競生的眼鏡從門口晃進來了。
兩人握了一下手,各要了一杯咖啡,區元便迫不及待地說:“李主,快說說那個疑似精神病的事。”
李競生笑了笑:“你們做記者的就是這麼急。可是急也沒用。我對她說了,她的要求太特別,我得向院方匯報,再請專家研究一下才能答覆她。我估計,她應該不會再來了,也許現在已被家人送回芳村精神病院了。”
“可是,僅憑她想整丑,你怎麼就能確定她是個精神病呢?”
“老兄,我幹了快十年整容了,從沒遇到過想把自己整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