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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周莫如的回憶,一些關於“沙太殺夫案”的前因後果,慢慢在區元腦里清晰起來。他原以為那只是一處普通的情殺案,沒想到這個所謂的“第三者”身上,竟有著如此令人唏噓的苦衷。
在廣州搵食的潮汕籍私企老闆中,馬松發很可能是惟一不戴金項鍊的一個。他被殺的消息傳開後,曾有競爭對手在私底下幸災樂禍地說:“就他那衰形,還以為真是城市派,以前還笑我們戴項鍊是土財主作風,哼,他要是戴項鍊,可能那條項鍊還能堵一下他老婆的刀哩!”
但沒人知道,他本來也是戴的,而且是一條重達八兩的粗鏈,也經常被汗垢浸得油漬漬的。而讓他不戴項鍊的人,正是周莫如。
“發哥,外面都笑我們潮汕暴發戶喜歡露富充大頭,沒想到,你也是一個。”周莫如說這句話時,半開玩笑的語氣。但就這麼一句話,馬松發就把八兩重的項鍊收起來了,人前人後,脖子也梗直了一點。
當然,這不是周莫如所說的“害死”他的原因。
在“外面彩旗飄飄,家中紅旗不倒”已被某些人默認為“新好男人”標準的今天,“沙太殺夫案”著實將持此觀點的廣州人嚇了一跳——原來,在這現代大都市裡,還真有老婆為了不讓老公外面彩旗飄飄,寧肯自倒紅旗也要將老公的“旗杆”來個“一剪沒”的。
三年前,馬松發第一次見到周莫如時,一直被父親稱為“周妹”的周莫如,頭髮也燙著土氣的大波卷,穿著也極為艷俗。在她父親跟馬松發說話時,她一直站在父親身後,雖然他們說的事關乎她的未來,但她自始至終就是一言不發。
“松發兄,”周莫如的父親——即將退休的中學老師周之慍對他曾經的學生以“兄”相稱,讓周莫如甚為彆扭,“我在電話頭跟你說了,周妹年齡也不細了,老家的情況,你也清楚,還是讓她來城裡依靠你,將來巴望能在城裡找個好人家……萬事就拜託你了。”
馬松發倒是滿臉謙恭:“周老師你就不用這麼客氣了,論起來我還是你學生呢。你放心,我既然開嘴答應周妹來,就肯定餓不死她。廣州的後生老闆大把,周妹肯定會為你選一個好仔(女)婿的,哈哈!”
“有松發兄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來,周妹,給松發兄——哦,給馬老闆端茶。我對馬老闆說了,以後你有什麼不是,他是不用客氣的!”
周莫如的身體動了一下,依然低著頭,畏縮不前。
“甭用甭用了,周老師,熟人甭行生禮,我這就叫人安排宿舍給她住。你應該很久沒來廣州了,好好逛幾天再回去。”
那天,周莫如連馬松髮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只看到他那雙盤在沙發上的大腳,正散發著陣陣熏人的異味。
“有高中畢業夠了,我的帳目其實很簡單的,那些狗屁會計師,沒一個可靠,還是家鄉人靠得住,哈哈。”她只記得馬松發針對她說過這麼一句話。
馬松發倒是說到做到,在他的盛情挽留之下,周之慍在廣州逛了幾天。馬松發特意叫他老婆葉芳兵陪著周家父女,游珠江,爬白雲山,逛北京路上下九,並買了幾套新潮的衣服給周莫如換上。
周莫如清楚地記得,當她在北京路一家時裝店的試衣室里換好新衣走出來時,馬太葉芳兵的臉色驀地黯了一下——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個身材標準、稍加打扮便鶴立雞群的美女!周莫如的父親瞟了葉芳兵一眼,連忙說:“周妹啊,這衣服太洋派了,不適合你。唉,你這農村土妹子,怎麼打扮都沒有葉姐好看的!”
“哪裡哪裡,周妹這一打扮啊,可以去參加‘美在花城’了,哈哈!”葉芳兵皮笑肉不笑地說。
父親離開廣州的前天晚上,手撫著周莫如的頭髮,眼中帶淚,語重心長:“周妹啊,認命吧。你來廣州,也許是因禍得福,再怎呢艱苦,也比在鄉下處處遭人白眼強啊!馬松發是我學生,他應該會照顧你的;倒是他的老婆,軟中帶硬,有可能會為難你。在人屋檐下,你要多些目識,乖巧些就是了。唉,我不在你身邊,一切多注意,記住,千萬不要讓男人占便宜,這大城市裡的男人啊……不說了不說了。”
周莫如摟著父親的肩,哭成個淚人。
父親走後,周莫如正式開始工作。在原來的會計師的指導下,她很快便上手了。
剛開始,周莫如一人住一間宿舍,馬松發還叫人給她配了一台電腦,買了一些電腦入門書供她自學。周莫如憑著高中時學到的紮實數學功底,加上她的勤奮,不久便掌握了微軟的office系統等常用軟體的操作。
有了電腦,她的工作更加得心應手,而她那被浮俗外表所遮蔽的曼妙身體,也漸漸進入了馬松發的視野里……
暮色降臨,服務生將區元和周莫如面前的蠟燭點亮了。“冷山”咖啡館裡,除了他們這一對外再沒其他顧客。燭影搖紅,在區元眼中,周莫如的臉被燭光罩上了一層飄忽不定的神秘……
“我不知道馬松發是何時對我有非分之想的,其實這不重要,男人嘛。”周莫如故意盯了區元一眼說,“但我警告過他,我是‘破月’,得到我的同時,也會惹來災禍。他就是不信,一直死皮賴臉地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