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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是用什麼辦法,重點是密碼拿到了,不過曼哈頓還是花了足足五秒鐘才關掉警報。
曼哈頓轉過來豎起大拇指,布魯克林馬上走進屋裡,想必知道自己分內的工作。這應該是兩人的工作模式了,動作沒有一點遲疑。我呆呆地杵在原地,有一股微妙的興奮,整個人微微發熱,腦袋裡不斷地聽到有規律的低音節奏,心跳緩緩加快,跟上腦袋裡的節奏。時時存在的恐懼感總算慢慢消失,就在開鎖那短短几分鐘,只有一片祥和、平靜。
曼哈頓朝我揮手,要我跟過去。我們走過大房子,這是我見過最完美的家了,裡面的裝潢是為了讓人過得舒服,而不是擺闊炫耀。客廳里有一台巨大的電視,熒幕前面的椅子也大得不得了,好像人一坐下來就會陷進去。客廳一角是一座吧檯,吧檯上方的金屬架上玻璃杯倒懸,吧檯後面是一面鏡子,前面是酒吧里的高腳凳,看來是個專業的酒吧。走上樓梯,走上二樓寬大的走廊,進入主臥室。曼哈頓顯然很清楚該往哪裡走,最後我們來到臥室里巨大的更衣室。這臥房裡還不止一間,我們這一間裡面吊滿了男裝,一整面牆掛著昂貴的深色西裝,另一面掛滿比較休閒的衣服。更衣室裡面還做了專業鞋架,每一層稍稍傾斜,在上面,昂貴的鞋子擺得整整齊齊。牆上還有可以旋轉的衣架,上面掛滿皮帶和領帶,一按按鈕,架子就會像旋轉壽司一樣轉動,任君挑選。
當然,來這裡的目的不是這些皮帶領帶,曼哈頓小心地撥開其中一套西裝,在衣服的陰影中,我馬上注意到後方牆上正方形的輪廓。曼哈頓伸手推,門應聲開啟,露出門內的保險箱。
曼哈頓退到一邊,這回又輪到我了。
保險箱才是他們需要我的地方。那道後門其實不是問題,兩人要真想動手,當然也打得開,只不過得多花一點時間罷了。這兩個人都不笨,也都是老手了,一定會找到辦法開門。可是保險箱呢?這就是完全不同的層次了。拿到警報系統密碼是一回事,但是藏在主臥房更衣室裡面的保險箱密碼只會收在屋主的腦袋裡,或許女主人也會曉得,說不定還可能有第三個人知道——律師,要不然就是非常親近的好友,以備不時之需。
當然,要來硬的也可以,只要找到屋主,將之五花大綁,再把槍管塞進他嘴裡,就能拿到密碼了。不過這種操作手法是另一種完全不一樣的行動,要是想下手利落、不留痕跡,就需要一個開箱手。拙劣的開箱手大可以拿傢伙把保險箱從牆壁裡面挖出來運走;技巧不差的會用鑽子鑽穿櫃門;至於一個頂尖的開箱手……這麼說吧,現在我做給你看。
問題是,我這輩子到現在也不過才十幾年,說到開嵌壁式保險箱,這還是頭一遭——只不過曼哈頓還不曉得。我是說,反正開鎖嘛,不過就是同一回事,對吧?我以前開過獨立式保險柜,可以靠在門上,憑感覺摸索密碼。鬼老大以前教我的時候說過好多次,說這就像在引誘女人上床一樣,得仔細感覺身體裡頭細微的變化,力道恰到好處才會成功。嵌壁式保險箱呢?這樣說吧,要是這女人只有一張臉露在外面,其他部位全藏在牆壁里,要怎麼摸?
我往保險箱前一站,先試試門把,看看這該死的東西鎖上了沒,果然沒錯。
門上貼著標籤,說明這保險箱是“芝加哥”牌的。我選了兩組原廠密碼想碰碰運氣,說到這一點,保險箱買來沒改密碼的人還不算少。這兩組也沒用,顯然買主很小心,記得自己重設,所以我得認真一點了。
我整個人站過去靠著牆,臉頰貼在保險箱上,猜想密碼應該是三個號碼組成的序列,不過畢竟這是第一次,還是確認一下比較好。轉動轉盤,找到接觸點,也就是指針尖端碰到驅動凸輪凹槽的地方。找到了,就轉到底,再反向轉回來,仔細聽——一,二,三,果然是三組。
原方向再轉回去歸零,回到接觸點。
難的地方就在這裡,所以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嗯,應該說“原則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畢竟齒輪不可能是正圓形,也不可能有兩個一模一樣。凹槽軋在一起的時候,勢必有疙瘩在,不管保險箱做得多好都一樣。所以每個凹凸都走過,再回到接觸點的時候,感覺就是不一樣——指針觸到凸輪的時候,多出一點點,接觸點感覺起來就是“短”了一點。
要是在便宜的保險箱上,這種感覺就像是在馬路上碾過一個大洞,但是一個品質好、價格高的保險箱,像是這棟房子的屋主買的這一款,差別就只有一點點,幾乎感覺不到。
轉輪走過三,接著六,再來九。每次加三,等待神奇的一刻。接觸點的面積越小,差別就越難感受出來,這實在是千載難逢的經驗。
轉到十二,沒錯,就快了。好,繼續走,十五,十八,二十一。
我專心轉動轉盤,該快的時候加快,該停下來感覺的時候就慢慢來,耳邊聽到曼哈頓在我後面不耐煩的聲音,我立刻舉高一手,曼哈頓立刻定住不敢動。
二十四,二十七,對,就在那裡。
我怎麼知道?我就是知道。短一點就是短一點,憑感覺就知道了。
說憑感覺也不算,指針尖端碰觸凹槽的時間差,就算只有毫髮之距我也很清楚——我能感受得到,聽得分明,在腦海里看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