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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有一個小時,六十分鐘,一分鐘都不能少。就是這樣。”
我抬起裝滿泥沙的鏟子,倒進旁邊的推車裡。
“最後一次機會,我是認真的,我知道講過很多次了,不過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你馬上給我進屋裡去,名字寫給我,這樣就沒事了,聽到沒?就是這麼簡單。”
我的反應是……也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怒氣,我通常不會這樣,其實是從來就沒有,或許是在大熱天花了一個下午挖土的關係。總之,一個穿緊身短褲的有錢中年混帳說要給我機會,說到第七次,我終於受夠了。我伸出左手比了個手勢,右手比了另一個,接著兩手靠近,好像要把整個動作丟在他臉上——那是手語的“干”。沒錯,用講的更快,用寫的也可以,不過學了五年手語,要是真學到什麼,就是如何高雅地罵髒話。
我接著轉身背對他,把推車推到樹叢邊。
“什麼意思?”他在後面大吼,“你剛剛什麼意思?你這天殺的怪胎!”
我回來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也沒看到艾米莉亞。接下來的一小時,我不斷打量房子的動靜,可是她還是沒出現。
四點鐘結束工作,我就走了。一路上不停回想她的樣子,到家以後馬上衝去畫畫,想把那張臉畫下來。要用記憶畫畫我很擅長,那畢竟是我的“特異功能”,起碼馬提先生就是這樣講的。畫的時候先從基本的輪廓開始,然後其他的細節都會一一浮現。
今天我卻辦不到,這是頭一次畫不出來。我畫個不停,畫壞了,紙揉掉再畫過。我告訴自己,你太累了,連眼睛都快閉上了。最後只好放棄,上床睡覺。
第二天早上起床……我差點沒想去死——背部僵硬,根本動彈不得,整個人只能滾下床,兩腿酸痛,手臂更痛,不過這一切都比不上兩手的疼痛。
我的手根本握不起來,也沒辦法伸平。後來去沖澡,熱水打在水泡上,痛得我差點跳起來撞到天花板。
穿衣服的時候,我找到一雙舊的帆布手套帶在身上,起碼現在還不算太晚吧?大伯看了我一眼,差點當場昏倒。
“他們到底是怎麼折磨你啊?”大伯說,“臉曬成這樣,跟龍蝦一樣!我現在就要打電話給那個笨蛋監護人!媽的,我打給法官!”
我一把抓住大伯的肩膀,這舉動讓他大吃一驚。我抓著他拼命搖頭,讓他什麼電話都別打,這樣我才能回到馬許家去。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再見她一面。
“你遲到了,跟我來。”
對啦,對啦,我知道要挖游泳池,只要跟我說你女兒在家就好。
“有人要介紹給你認識。”
他帶我到屋後,有個人蹲在後門旁邊。
“這是藍道夫先生,是鎖匠。”馬許先生說。
鎖匠先生站了起來,頂頂棒球帽的帽檐算是打招呼。
“馬許先生告訴我你把鎖撬開了,上面一點刮痕都沒有,所以我說是防屁。”鎖匠說話帶點東歐口音,“放屁”還說成“防屁”。
“怎麼樣?要不要弄給我們看你是怎麼開的?”馬許先生問。
我兩手一擺,不要,我才不要。
“一定沒鎖啦!”鎖匠說,“我說對了吧?後門沒鎖,你才進得去。”
我應該就這樣算了,可是我卻搖搖頭打手勢,兩手像在撬開不存在的鎖。
“少來這套!”鎖匠說,還對馬許先生眨眼,“你怎麼可能會開鎖?就算是我,也要花好幾分鐘才有辦法。”
“讓他示範好了!”馬許先生說,“讓他秀一下吃飯的絕活吧!”
鎖匠笑了起來,“我跟你打賭一百塊!現金!就是現在。”
“你今天贏不到我的錢啦!”馬許先生說。接著轉過來對我說:“麥可,我告訴你,把鎖開了,今天就放你一天假!怎麼樣啊?現在就開鎖,打開了就讓你回家。”
“來!我的工具借你!”鎖匠從口袋掏出一個像皮夾的袋子,“行家專用的。”
我拉開皮夾的拉鏈,站了好幾秒不能動彈,第一次看到這麼漂亮的全套工具。
“你知道該怎麼用對吧?來吧,讓我們看看你的能耐。”
這裡面至少有一打不同的撬刀,三支金剛石材質、兩支圓頭的、一支雙頭的,還有四五支尺寸不同的彎頭撬刀,剩下還有些我不知道名字的,我後來才知道。
鎖匠說:“好,賭注加到一千塊,賠率給你十比一好了。”
我拿出其中一支鉤狀撬刀,皮套裡面有四種不同的壓力棒,我蹲在鎖前面,思考哪一支比較適合。畢竟我從來沒有這麼多選擇,以前都是有什麼用什麼。
我拿出一支壓力棒,不是最小的,也不是最大的。把棒針插在鑰匙孔底端,手指從右側輕輕推,接著拿鉤狀撬刀進去。我以前就開過這個鎖,當然知道要往哪裡去。這個構造很基本——六根插銷,只有最裡面那一組比較緊,其他都很容易。用螺絲起子加安全別針的時候,要用掉整整三分鐘。現在有了這些專業的工具,搞不好三十秒都不用。
“看起來好像是懂一點……”馬許先生說,“你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