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頁
我們現在來到探測器正前方了。連偏個頭都可能觸動警報器。現在我們就像雕像一樣,只靠地球自轉來移動。說不定頭髮長的速度都比腳步快。
慢慢來,慢慢來。
感覺像過了一輩子,最後終於離開探測器。現在還沒脫離險境,還有二十五到三十尺的路要走。到了轉角,進了廚房,現在是另一個探測器了。不能冒險,一切都要小心,要是紅燈又亮,我們大概就要逃命了。
小步小步前進,走過廚房,走到門邊。牆上有溫度計。甘諾伸手把溫度調回室溫,好掩飾我們的蹤跡。他停了一下,理順呼吸,我看到他的腿在抖。接著甘諾繼續走,走到後門。他伸手拉門,輕輕拉開,拉到足夠出去的距離,就側身過去,一寸一寸慢慢離開。冷空氣從門縫鑽進室內。
“一定要慢、慢、來。”他說。
我已經知道了。好消息是冷空氣會讓室內降回正常溫度,這樣就不會被人發現有人闖進去亂搞。壞消息是我們現在岌岌可危。
一分鐘後,甘諾整個人終於出去了,我自己也慢慢側身要出去,甘諾伸手把跨接線拉掉,接著慢慢關門。最後慢慢關上後門,還把鋼絲拉回原狀。要不是警報器的裝置故障,就是系統設定上容許有人進出,總之,什麼事都沒有。
反正該退場了。
我們走到房子側面,打量一下路況才走到前面。還是一片寂靜。
我們一起過街。吸進冷空氣的感覺真好,不過現在沒時間好好感受。我們一起低頭鑽進灌木叢裡面,開始往上爬。我邊爬邊看到甘諾掏出手機按快速鍵。
“我們上路了。”甘諾掛斷電話,繼續爬坡。上坡比下坡困難太多了,可是我知道不能冒險讓露西下來接我們。除非必要。
我一路上抓著石塊、樹枝和藤蔓往上爬,一步接著一步,最後總算爬上路面。露西就在車子旁邊等。
“怎麼這麼慢?”露西說。
甘諾很快親了她一下,讓她去開車,接著繞過去坐在前座。我坐在后座,三人終於離開。甘諾拿起袋子往后座一丟。
“老實說,到底為什麼拖這麼久?”露西問。
甘諾放聲大笑。要是我辦得到,我也會的。
露西載我們離開峽谷回到日落大道,我忙著脫掉連身衣換回新衣服。快到午夜了,不過街上還是好多車。現在到處都是出來玩樂的人,四處都是排隊的長龍。
我們回到同一個停車場,露西把車子熄火,這時候才轉過來好好打量我。
“你知道自己是什麼鬼樣子吧?”
接著她拉出一張紙巾要幫我擦臉。
“進去吧!”甘諾說,“先去廁所清洗乾淨。”
“他看起來像剛剛滾下山耶!”
“去就是了,我把車開回家。你們待會兒搭計程車,可以吧?”甘諾說。
“沒問題,寶貝。”接著又是一吻,這一次親很久。
“很高興你沒事。”露西說。
“這一趟很值得。”
“我才不在乎。你沒事,這才重要。”
接著兩人又開始親吻,最後甘諾才把我們趕下車。
“等一下。”露西在車子離開的時候說,“要是你看起來是這副模樣,我也要搭配一下才對。”
接著露西低頭用兩手抓亂頭髮,等她抬頭,頭髮已像鳥巢一樣亂。
“走吧,麥可,噢不,是米蓋爾。第二幕戲上場了。”
第十五章密西根州,1999年7月
第一次碰到打不開的鎖……那天應該不會繼續糟下去了吧?
沒想到果然這樣。
我回去挖坑,把信封拿出來,放在推車下面的地上,接著努力挖土,把推車裝滿。推車來到樹叢邊倒土,然後把信封藏在樹幹後面。
在下午毒辣的太陽下又挖了兩個小時,我看到艾米莉亞出來了,可是她沒有過來,只是遠遠地待在靠近屋子的露台上,努力地想打開一把桌上的遮陽傘。
該裝水了。這是接近她最好的藉口,趕快把畫給她。
我還沒來得及行動,她又不見了,我只好繼續挖土。等她再度出現,身邊卻跟了三個人,討人厭的柴科,還有另一個男的,頭上漂成白金色的頭髮豎起來像刺蝟,另一個女的頭髮染成糖果般的粉紅色。四個人圍在桌邊聊天說笑,桌上擺了一罐像是冰紅茶的東西。
幾個年輕人在涼爽的遮陽傘下聊天,好像沒注意到二十碼外的我。
那時候我已經渴得不得了,又不敢靠近去裝水。只好繼續挖土,想辦法忽略他們的笑聲。接著變安靜了,我一抬頭,看到金髮男跟那個女的在親嘴。柴科和艾米莉亞坐得很近,當時是沒親嘴,但是柴科深情款款地看著艾米莉亞,還摸她的頭髮。
他們聊天說笑又過了幾分鐘,接著又安靜下來,我實在不敢抬頭看。等我終於鼓起勇氣,居然看到四個人盯著我看。不,還沒完,他們拿我當目標寫生!這顯然是雷克蘭美術班四人幫,每個人拿筆在紙上畫,還不時抬頭仔細觀察,要把挖土的我畫下來:少年犯於假釋期間到被害人家中勞動,補償非法闖入之民宅屋主。他骯髒、可悲、滿頭大汗,簡直跟野獸差不多——沒多大用處的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