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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幾尺,然後停住。
“麥可,就你跟我。你聽到了嗎?我們在一起,永遠在一起!”
然後墜落。
墜落的力道好大,我撞上保險箱側面,然後一片漆黑。
水,冰冷的水,從門縫滲進來,好冷。箱子裡都是水,一寸一寸升高,空氣越來越稀薄了。
我不能呼吸,好冷,我要死了。
我不能呼吸。
我閉上眼睛等待。
畫完最後一格,艾米莉亞在我後面,忙著加陰影、加粗線條,把一切變得更明顯,好像要把畫烙進牆壁里。那是她當晚第二次掉眼淚。
我往後退檢視成果,畫是從放保險箱的房間開始,畫滿三面牆,來到走廊,接著進入客廳,然後在面對大門的牆上結束,就在以前擺沙發的地方前面。
最後一格最大,畫的是水面下的全景——到處都是垃圾、輪胎、磚頭、酒瓶,還有一塊上面的釘子還在的木頭。廢物之間漂著水草,隨著水流漂動。
在最中間,一個巨大的金屬箱子稍稍傾斜,一角埋在沙里。就這樣沉在河底,無人聞問,永遠不可能浮出水面。
就是這樣。那是最後一格。
“為什麼在這裡結束?他們不是把你救出來了嗎?”
我知道她的意思,她一定是覺得……沒錯,我是被救出來了。那畢竟是便宜的保險箱,所以門沒密封,我也還能呼吸,不過這樣水才會灌進去。所以把箱子拉上岸的人才能撬開門,說不定是拿鐵鍬之類的工具。不知道,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被救出來了,不過這不是重點。在我心裡,那個保險箱永遠都還沉在河裡,我就這樣被鎖在裡面,直到永遠。就是這樣,這一點再真實不過。
艾米莉亞說:“你已經出來了,不在那個箱子裡了。”她擦擦眼淚,“你自由了,把保險箱留在這裡就好。”
我看著她。
“現在畫出來了,難道不能把一切留在這裡?”
真希望就是這麼簡單。
艾米莉亞親親我,就在那個房間,那個噩夢開始的地方。接著她把我抱緊,我們一起坐在地上,坐了好久,屋裡就只有我們兩個。
等我睜開眼睛……好晚了,應該都過了午夜,我們居然待在屋裡這麼久。接著收拾東西,出去取車,然後載她回安娜堡。
離開的時候,我知道要是有人敢進那棟房子裡面,就會看到我的故事,就會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我們回到宿舍前面,艾米莉亞下車,在我身邊站了好久沒說話。最後她伸手掏領口,掏出一條項鍊,上面有個戒指,是我一年前送她的戒指。
“我還留著,每天都戴,沒拿下來過。”
我好想說話,好想開口說點什麼。
“你走了以後……我很想把你忘掉,我試過了。”
接著艾米莉亞吻了我。
“我知道我們現在沒辦法在一起,不過……”
她靜下來抬頭看星星。
“我做不到,沒辦法放你走。”
我從袋子裡掏出紙筆,寫了兩行字給她。那是我寫過最重要的話。
我會想辦法回來。我保證。
艾米莉亞接過紙去看,接著折好收進口袋。
不管她信不信……不信我也不怪她。不過我相信,我覺得一定有辦法回來,就是死了都要試一試。
“你現在知道我在哪裡了。”
接著她轉身離開。我騎車上路,一路上向上帝祈禱,希望自己的願望會實現。
又是好一趟遠路,這次要回洛杉磯。
一路上我慢慢騎,到了一半突發奇想,感覺起來很瘋狂,又帶點絕望的味道,不過那可能是我重獲自由最後的機會了。
我告訴自己一定要堅持下去,不管怎樣,我總要放手一搏。
最後的一千里,我就像長了翅膀,一路飛馳。
第二十五章密西根州,1999年8、9月
鐵橋下的水泥牆上有一道很新的刮痕,上面還帶著紅色的漆漬,是早上騎車去艾米莉亞家途中看到的。我到的時候,她也到了,肩膀上還背著旅行袋,是剛剛去拜訪北方的親戚家,才“度假”回來。艾米莉亞一看到我,馬上丟下肩膀上的袋子,我還沒把車停好,她就跑了過來,用力抱住我好幾分鐘。艾米莉亞一邊親我,一邊忙著告訴我自己有多想我。這樣突如其來熱情的歡迎,一下子讓我有點不知所措。
那是這輩子頭一次,我明白只要做對一件事,不管事情有多麼微不足道,其他一切都會跟著改變。
我幫她提著袋子進屋,還看到柴科寫的情書都被丟到垃圾桶里去了,這又讓我小小高興了一下,他送的玫瑰花都幹了,跟情書一起躺在垃圾桶裡面。艾米莉亞馬上要我載她騎車出去,可是已經快中午了。那一天,也是我頭一次嘗到天人交戰的滋味,接下來整個八月也都是這樣。馬許先生今天幫我瞞著艾米莉亞,說我是在他的健身俱樂部工作,還說得去上班了,不過稍晚回來還是可以跟她見面。艾米莉亞沒看到的時候,馬許先生還跟我眨眨眼,比了比大拇指。
到頭來,也只能這樣了。畢竟我還是得遵守法院的判決,得幫馬許先生工作。此外,我也很清楚,去鬼老大那裡學開保險箱,才會保證大家都平安不出事。就算艾米莉亞當下還不知道,我已經盡力在保護她不受惡狼威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