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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我想這不是個好主意。對不起啦,應該不要來的。我只是在想……啊,不知道啦,大幹一場吧?你知道我的意思嗎?你有沒有這種感覺?”
我不想站著聽他講話,只想去看看屋裡其他地方。
“你要去哪裡?”
我沒管他,離開廚房來到客廳。客廳里有很大的壁爐,上面還掛了一張畫,畫著一個穿無袖洋裝的女人,頭上的帽子遮住眼睛,旁邊還有一頭綁了繩子的黑豹,很酷。
家具都是奶油色的皮革,電視是我看過最大台的,客廳另一頭還有一個更大的水族箱,裡面有打氣機的泡泡,底部還有個玩具藏寶箱,隔幾秒就會打開,吐出更多氣泡。數了數有幾條魚,總共四條。我站著看魚游來游去,就在那個發亮的大盒子裡面。
下一秒,盒子炸開。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褲子就被傾出來的水浸濕了。幾秒鐘後,就看到特雷的臉出現在對面,剛剛還是水族箱的地方。他手裡握著壁爐的撥火棒。
特雷低頭看著水族箱的殘骸,臉上掛著一抹殘酷的笑容,似乎很高興、很自豪自己在一秒鐘里造成多大的混亂。我一陣厭惡,嫌惡到覺得噁心。那種感覺,我一輩子都不會忘。
樓上傳來聲音,“特雷!你他媽的在幹嗎啦?”
“就跟魚打招呼啊!”
“你到底是吃了什麼藥?應該是讓他們進來看到標語才嚇到吧?看你做了什麼好事!”
“這樣的話,把房間弄得更亂不就得了?”
特雷對我眨眨眼,放下撥火棒,接著上樓。
我站在原地,看著腳邊的魚痛苦掙扎,抓起了兩條走進廚房。
“那是什麼鬼東西?”葛里芬問,他還站在門邊。
我走到水槽放水,把魚放進去,接著回到客廳把另外兩條也抓來,放進水槽才關掉水龍頭。現在四條魚又能游泳了,就像剛剛一樣。
“我覺得應該趕快走。”葛里芬說,“不管那些白痴了,怎樣?”
我伸出食指,接著走出廚房,上樓來到第一個房間,看起來好像是縫衣服的地方,裡面沒動靜。
我接著往前走,把頭探進主臥室,裡面是四柱大床,還有兩間更衣室。我進去看,還找到大型的按摩浴缸、淋浴間,大理石的洗臉台上有著金色的水龍頭,這房子就是這麼豪華。
我走到盡頭最後一間。記得這是雷克蘭校區的房子嗎?我不認識這家人,不知道亞當原來有個兄弟,起碼那時候我是這樣以為。我以為那是男生的臥室,牆上有很多海報,都是我沒聽過的搖滾樂團。接著注意到床單是紅色的,上面還有一個黑色的枕頭,是愛心的形狀,旁邊大概還有一打絨毛玩偶。
“麥可!你在哪?”葛里芬在樓下叫我。我置之不理。我注意到梳妝檯上有一個很大的文件夾。我知道那是什麼,因為我自己就有一個,用來放我的畫。我走過去拉開系住的繩子打開,正要伸手打開牆上的燈。
“麥可!下來啦!”下面的聲音更大了,聽起來簡直像擴音器。但是我還是沒動,眼睛無法離開眼前的畫。
第一張是個小女孩,坐在桌子前面,眼睛看著旁邊,臉上的表情混著希望和恐懼。第二張是兩個男人站在小巷裡,一個幫另一個點菸。下一張是單純的靜物寫生,畫了桌上的一個蘋果,上面還插了一把刀。
畫得很好。畫畫的人有天分。我記得馬提先生說過,說我要努力把自己放進畫裡表現出來。那正是我努力不要做的事。
就是這樣,這就是表現自己的方法。就算只是畫小女孩、畫抽菸的人,甚至只是插著刀的蘋果,不管是誰畫的,她也在畫裡面。
我正要合上文件夾,卻注意到下面還有另一個。剛剛這個是便宜的厚紙板文件夾,下面這個卻是皮的,黑色的皮革,還有拉鏈固定,看起來就很貴。我遲疑了一秒,伸手打開。
“麥可,馬上下來,要走了啦!”聲音越來越焦急,不過我還是沒注意。一小時後,我在腦海里回想那一幕的時候,還是不記得。
這些畫都是同一個女人,她大概三十歲,很漂亮,可是看起來很悲傷,長頭髮綁在腦後,臉上掛著緊張的笑容。第一張,她坐在椅子上,兩手擺在腿上,背景在室內。第二張,她坐在戶外的長椅上面,臉上的表情還是一樣,好像始終都無法放鬆。其他的幾張也都是同一個女人,從紙和筆跡看起來,應該是斷斷續續畫的,畫裡也看出技巧不斷進步。
最後一張……主角換了,比較年輕。畫紙好像拿動了好幾次,邊緣都卷了起來;眼睛和嘴巴旁邊有橡皮擦擦過的痕跡……畫的人一定花了很多時間修改,畫了一次又一次。這樣就能看出下了多少工夫,只是一張簡單的人物素描,卻能這麼傳神、仔細。
我這才明白,是她。這是自畫像。那是我第一次見到艾米莉亞。
我聽到外面有輪胎摩擦路面的聲音。接著有車燈掃過,照進房間,這才讓我回神。我放下手裡的畫,來到外面下樓。看向窗外,看到有車子斜斜停在車道上。我沖向後門,大錯特錯!要逃命,應該找窗戶,找房子最裡面的一扇窗。
結果有兩個人進來,在後院抓到我,把我撞倒在地上。一時之間我無法呼吸,那種感覺又回來了,九年前那種感覺……麥可,你不能呼吸,不能呼吸,一定會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