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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奈佇立原地,俯視著阿比留。
豪雨奪去體溫,火焰帶來酷熱。這幅地獄般的景象不可能保持均衡,火明顯比水更占優勢。
數道腳步聲接近,窪塚朝一樓大吼:「在這裡!」
樓梯平台在火焰中逐漸坍塌。瓷磚與美耐板迸裂彈開,碎片隨噴出的濃煙散落四周。
玲奈爬上通往二樓的階梯,走到一半就停下腳步。她回望中間夾層的樓梯平台,窪塚抱著女童。
將窪塚關進小房間後,玲奈隔牆問出他的姓名。當時他高聲表明是搜查一課的警部補,玲奈請他暫且默默豎起耳朵傾聽。
他並未服從於集團,選擇來追我,應該能判斷是非。玲奈如此確信。
女童的臉露出毛毯,沾滿黑灰。那純真的眼眸帶著畏怯,恐懼得不停顫抖。玲奈的內心如沙漠般荒涼。
窪塚真摯地注視玲奈。「一起走吧,我想了解詳情。」
火勢愈來愈大,搜查人員一時無法趕來。斷斷續續的震動自下方襲來,從地板龜裂處噴出的濃煙如氣球膨脹,逐步吞沒傾斜的樓梯平台。
玲奈搖頭,「我事先勘查好出入口了。」
我不會跟你走,這是玲奈的回答。
窪塚一臉無法信服,仍接受玲奈的決定,靜靜地問:「你是偵探嗎?」
空虛的疑惑盤踞在心頭,玲奈頷首。
「那麼,」窪塚加重語氣,「你就是這孩子的恩人。」
在冰冷的雨中,連心都差點凍結。玲奈輕聲呢喃:「偵探不會解決任何案件。」
窪塚的身影像烈日下的霧氣般模糊搖曳,束手無策地佇立原地。下一刻,大批穿西裝的警察趕到樓梯平台,四下迴響著呼叫聲。窪塚,你不要緊吧?她是梨央嗎?
玲央轉身奔進瀰漫的黑煙中。
她全速衝過走廊,試圖甩開隨時可能糾纏的軟弱不安。
太好了,即使淚水盈眶也能歸咎於煙霧。說起來,滑落臉頰的水滴,根本只是灑水器落下的雨。我沒哭。
第23章
何時接獲警方聯絡都不奇怪,這樣的日子持續好幾天。或許會有一群便衣巡警闖進須磨調查公司,這也不是什麼怪事。
然而,變化並未造訪。一天,知曉來龍去脈的須磨不經意嘀咕一句,警方應該不會對我們說什麼。他的語氣像在閒聊。
這是搜查一課親自出馬處理的綁架案,不可能中途放棄調查真相,更不可能無視發生在搜查人員眼前的暴力行為。抱持這種想法的,只有不了解警察機關的人。玲奈很清楚這一點。
福島縣警的磐城市東署憑空捏造搶劫案,檢舉一名主婦。在大阪府堺南署的槇塚台派出所,警察私吞民眾拾獲的十五萬圓,堺南署竟誣陷將錢送交警方的孕婦涉嫌侵占。神奈川縣警外事科的警部補不只有外遇,還服用興奮劑,縣警當局為他爭取時間,直到尿液驗不出陽性反應。警視廳城東署的前巡查長,曾構陷無辜男子涉嫌在車中藏有興奮劑。
若非碰巧爆發出來,無論哪一件造假行為恐怕都會永遠埋葬在黑暗中。認定身為平凡公務員的警察會基於義憤之心行動,甚至不惜斷送往後收入,簡直是痴人說夢。
大概很多人會表示,非常清楚警察多努力工作。但那些人會知道這種事,意味著有旁人在場。在無人監督的狀況下,警察會有何行動?這次的案件赤裸裸呈現警政組織的本質。
阿比留的犯案動機,源自當局的行政方針。他預測審議中的賭場設置法案將會通過,挑選首席偵探社的協議也在台面下進行,國家政府與東京都政府已取得共識。現階段警方根本不能公布這件事。
這次的逮捕大戲中,出於管理階級特有的警戒心,搜查一課課長並未找媒體到場。就結果而言,他的直覺拯救了警視廳。既然首席偵探社的議題仍隱而不宣,將辦案權限下放給民間偵探業者的舉動會被視為警方的獨斷行為。要是真相曝光,媒體肯定會一窩蜂大肆渲染,指責警視廳分不清推理小說與現實。
玲奈從電視新聞看到阿比留遭逮捕,報導提到這個男人是綁架案的主嫌,落網時為了抵抗而縱火燒屋。絲毫沒談及辦案小組同行,或他是警方委託的偵探。由於阿比留是名人,引起大眾強烈關注。另外,有人檢舉矢吹洋子曾竄改法醫鑑定報告。不過,媒體當成與阿比留的案子完全不同的新聞報導,完全沒觸及咲良的案件。
其他不肖偵探業者害怕受到停業處分,並未針對傷害罪提告,還是老樣子。看來,所有風波都歸於平靜。
話雖如此,警方恐怕早知道真相。玲奈暗暗想著,從我的行動中,警視廳應該已推斷出詳情。
往後,搜查一課想必會關注我的動向。那個叫窪塚的警部補,會成為其中一員嗎?
即使被警方視為危險人物也無所謂。儘管將「指定暴力團」一詞掛在嘴上,警方仍無法根絕組織犯罪。偵探事務所的性質類似,都是除了挑戰法律以外,不曉得其他生存方式的人。
綁票案結束一個月後,玲奈漸漸覺得須磨的推測是正確的,恢復日常生活。她獨自回到反偵探課的辦公桌前。
玲奈不時瞥向架子上的小小白熊玩偶,就是那隻三寸大的波列特熊。玲奈姐,你不是孤單一人,她仿佛能聽到琴葉悄聲耳語。
稍過正午,桐嶋來找她。「你不去探望峰森嗎?」